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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周一例行早会,石行舟未出现。

    韩巍垮着个脸安排一周工作,浑身写着忧国忧民。刑侦一队最近接了不少案子,查失踪人口的,查跳楼自杀的,查交通肇事致死后逃逸的等等。不是什么大案,但数量已超出一队能负荷的极限,几乎每个双人探组都要负责一个。

    这种情况下石行舟请假,于是韩巍不仅要跟自己负责的案子,还要接石行舟统筹全队的调度工作。这要他不垮脸就很难。

    “石队请多久假?”李风池问韩巍。

    “不知道。”韩巍一边写结案报告一边回答:“短则三天,长的时候半个月也有。”

    “他经常请假?”

    韩巍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下来,转头看向李风池,无奈道:“他每次探视过林子康后都会请假,不知道为什么总队每次都肯批。完全不考虑我们这些苦逼一线的工作量啊,啊!”

    韩巍发飙,两只手把头皮挠得刷刷响。李风池几乎看得见头皮屑扑嗦嗦往下掉,立马后退几步远离他的办公桌。

    “行我知道了。”李风池麻溜跑了,不敢再耽误苦逼一线的时间。

    然后李风池也请假了,在韩巍想找他咨询某个嫌疑人的精神状态时。于是韩副队长一个白眼翻上天,只想掐自己人中。

    未入盛夏,气温已迫不及待日日攀升,早晚还算凉爽,午后至日落之间正常人都不愿离开空调房。

    李风池觉得自己真的敬业,年底不给他个市劳模都说不过去。

    他顶着大中午的熊熊烈日按响了石行舟的门铃。

    石行舟开门后看见李风池这一身行头,立马就把门关上了。

    “……”

    李风池开始发微信。

    『想见识性转版雪姨吗?』

    于是石行舟打开门,脸上的表情谁看了都会觉得很消暑降温。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李风池,双眼下挂着睡眠不足证据。

    “呵,一脸要死不活。”李风池推开他走进门,径自去了卧室,打开衣柜门就开始翻,“配合治疗啊,说好的。”

    石行舟始终不说话,也不打算理他,只坐在客厅点了根烟自顾抽起来。手肘分搭在双膝上,微垂着眼神色阴郁。

    “我帮你换还是自己换?”李风池立在卧室门前,臂弯挂着一套宽大的运动t恤和短裤。

    “不去。”石行舟开口,嗓音有些哑。

    “好的。”

    李风池将衣服扔在沙发上,一把抓起石行舟的衣领用力扯开,衣扣不堪重负立即崩掉几颗。石行舟没料到他会直接动手,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转眼被他扒掉一半睡衣扣子。

    石行舟立即握住他手腕,硬止住他的动作。李风池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开,双眼顿时眯起来,下一刻另一手直接摁在了石行舟夹着香烟的手指上,用力掰开那紧扣着他手腕的指尖。

    火星骤然熄灭,整只烟被按得扁平,发出嘶一声烫破皮肉的声音。这声音很小且转瞬即逝,却听得石行舟心中一颤。

    “艹!”

    终于被逼到绝境,石行舟一把拉起李风池的手拽着他去厨房冲冷水。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石行舟怒道。

    “我有没有病不知道,反正你有。”李风池语气平静,垂眸看着水流顺着他和他贴着的指缝流下去,带走了灼痛。

    “我不用你治。”

    “你家里人知道你这么幼稚吗?乖,听医生话,一会儿医生给你糖吃。”李风池说着便低声笑出来,“难不成还要我哄你?倒也不是不行。叫声哥,我就当你未成年。”

    石行舟被激怒,拽着李风池就要将他扔出门。

    李风池转身一拳揍在他脸上,石行舟一时不妨被他打个正着,踉跄着退了一步。多年搏击训练,石行舟本能地反手还了一拳过去。速度和力量都不是李风池先前那一拳能比。他重重倒地,唇边顿时腥甜弥漫,只觉眼冒金星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然而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李风池倒地的瞬间抬脚就踹向石行舟的小腿,几乎用尽毕生之力,将他也踹得向前栽去,却不料这一栽直接摔在了他自己身上。

    也不知石行舟是不是故意的,连本能的撑地动作都没有,直挺挺地压在李风池身上。李风池被压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见了阎王。这下再无法动弹,闷哼之后连推开石行舟的力气都没了。

    “滚,起来!”他咬牙切齿,双手被固定在心跳剧烈的厚实胸膛,压得死紧。

    石行舟趴在他身上半晌没动弹,鼻子埋在他头顶发间,终于安静下来。

    “给我点时间。”石行舟的声音鼻音浓重,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给我个机会。”李风池闭上眼缓解晕眩,在他耳边喃喃道。

    于是李风池给了他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而他给了李风池一个治疗他的机会。

    清晨的风含着早露湿意,吹过路旁绿化带时送出一段草木清香。浅浅凉意顺着肌肤的每个毛孔深入人心肺,一个呼吸便像一次净化,卷走满腔浊气。

    对抗抑郁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出门去运动。

    然而并不是每个陷入抑郁情绪的人都有这个行动力,绝大部分单相情感障碍患者都只想保持一个姿态,固执而无望地等待这段情绪过去。他们甚至不具备最低限度的行动力,连洗脸换衣这种事都是负担,是需要消耗极大精神力才能完成的事。

    所以能不能迈出这一步最为关键的,他得主动离开。

    李风池逼他说话,逼他愤怒,逼他反抗,逼着他走出这道门。

    空气中带着潮湿气息的凉意丝毫不能缓解他肺部的疼痛感,每一口呼吸都像吞刀子,从喉咙切到肺。石行舟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喘息剧烈,汗水顺着发梢不停往下滴,打在地面形成几点深色水痕。脑海中轰鸣作响,耳边也只余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

    前方的李风池捏了刹车掉头回来,一只脚撑在地上将自行车停在石行舟跟前,亦抬手擦了把自己额前的汗。

    他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借自行车,他应该借辆小电动。也是没想到石行舟这么耐操,生生跑了十五公里才停下,中间都不带减速的。

    他骑个自行车跟着都快累成狗了。失策。

    不过再累也得崩住。费这么大功夫才把这尊佛从窝里挖出来,不能第一天就掉链子。

    “还行?”李风池从背包中拿出一瓶水递给他。

    石行舟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接过矿泉水,拧开后仰头就往自己脑袋上浇,张了口吞下一部分,剩下的全淋身上了,然后用力甩了甩头。

    大型犬,短毛的。

    李风池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顿觉贴切。只一时想不出是什么品种。他又从背包中取出一瓶,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尚未盖上瓶盖,就看见石行舟冲他伸出手。

    “干嘛?”

    “水。”

    “……就这一瓶了。”

    “给你留点。”

    李风池认命地将最后一瓶生命之源递给他,明天得多带两瓶。

    眼角余光看见石行舟对着瓶口就猛喝了两口,并不似先前那样隔空吞下,给他留了半瓶。李风池顿了顿,接过他递回来的水瓶放回背包。心里想着,好么,这四舍五入算亲过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