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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只图钉

    从家里到学校徒步是要一刻钟的,但狂奔起来的亭亭硬是把时间缩短到了十分钟以内。一脚迈入教学楼的她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还有三分钟上早自习,看来是赶上了,可以不用慌张。

  少了紧迫感,注意点就多了起来。她像往常一样慢吞吞的走到鞋柜前,面无表情的打开自己的柜子。

  亭亭愣了愣,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她的室内鞋居然没有新增刻意的划痕或者留下被踩踏的鞋印。

  不消说,新时代的“校园霸凌”逐渐低龄化。大概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亭亭就发现,自己似乎被班上的女生孤立了。女生们一致的不和她说话,总是围在一起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向她。刚开始,亭亭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让大家不开心,毕竟自己在生人面前比较生怯,一直都没交到朋友,从这个方面说,她也算是个异类吧。不过,她逐渐发现,那帮人只是纯粹的看不惯她,针对她,有时还甚至当众诋毁她。这也导致了她的名声在同学中非常不好。不少不明是非的混小子也加入了那些女生的恶劣行径,以捉弄亭亭为乐。

  如果三年级的孤立是小打小闹,那五年级之后的恶作剧就充满着厌臭的味道了。亭亭几乎每天都会遭受各式各样的袭击和骚扰,但她只能隐忍。老师不可能随时都能管到学生,一时的庇护只能换来更加暴烈的拳打脚踢。那些嚣张跋扈的女生们,为了不让大人们看见亭亭身上有伤口,从不扇她的脸,更多的是在她的腰上、背上、大腿内侧甚至一些隐si部位留下一块块带着血印的掐痕。

  她们还会说,“喂,我说,没人知道你身上情况,知不知道?不会有哪个变态父亲会去检查女儿的身体,我说是吧?”

  那眼神,无疑就是一种胁迫,一旦她和父亲诉苦,可以想象她们会到处诽议谣布自己的父亲。

  她本就不会告诉父亲自己在学校经历这些,她不敢想象父亲看到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会是怎样的表情。就算他知道了,无非只能和学校理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父亲不可能让自己继续受苦的,肯定会办理转学,各种手续,还要重新租房,父亲的压力会更多……

  亭亭不理解她们和自己是有多少的深仇大恨。

  一想到之前父亲还因此误会了自己,亭亭的眼泪差点又没止。

  冬日轻薄的阳光从玻璃大门折透进来,打在灰色铁柜的漆面上。原本光滑的表面竟然也有着麻麻点点的纹路。

  时间不早了,亭亭把室内鞋放在地上,鞋底撞击地砖发出了和往常稍许不同的清脆声音。

  “啊!嘶~”

  亭亭右脚刚迈出一步,脚底板就一阵钻心的刺痛感。弯下腰一看,鞋底没入了一根图钉,看来又有人玩起了新花样。室内鞋鞋底薄而软,不知这个钉子是何时精确的插进她的鞋底,但亭亭穿鞋的时候是毫无察觉的。

  好在图钉本就不长,亭亭还穿着袜子,应该伤口不深。抬了抬脚,感觉到痒痒的有东西爬过,她便知自己出血了。

  本想无事发生,就这样回教室。但她发现这根图钉居然破损着一圈红色的锈迹。上过安全课的亭亭立刻扶着墙,朝医务室走去。

  上课铃已经响了,亭亭走到医务室门口,失望的发现门是锁着的。也是,才刚上早自习,医务室的老师不会来这么早。没办法,亭亭又一路用着右脚跟走到洗手间。高高的迈起右腿,用自来水冲洗伤口。红褐色很快被冲淡成稀黄的液体,一束束的旋进下水道。亭亭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这冬天的自来水是这般的刺骨,一直从脚底冷到了亭亭的胸口。

  经过这一番折腾,亭亭跛着脚到了教室。老师还没来,同学们都在有气无力的练习口语。她顿了顿脚步,明明只是被一个小图钉扎了一下脚,但现在却一阵阵的胀痛,很是难受。

  走到自己的座位旁,习惯性的看看椅子上有没有图钉,有没有胶水,又或者是口香糖。每时每刻的提心吊胆只不过是杯弓蛇影罢了。亭亭看了看前排。一个高个女生正回头盯着,她便是之前和唐全打招呼的那人。瞧到她那一脸期待的神色,亭亭就知道一定哪里有蹊跷。

  果不其然,当亭亭放低重心,将重量托付给椅子时,她并没有感受到椅子给予她的支持力。伴着金属掉落地面的声音,亭亭仰面倒了下去。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摔倒,亭亭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依稀能听到教室读书声中爆发的笑声,随着意识逐渐变弱,那些笑声渐渐变成了失措的嗡嗡声。

  醒来时,亭亭已经是在医院的床上了。睁着眼略路思考,她的脑海里只有自己最后昏倒的那一幕,也不知道已经躺了多久了。

  窗外阳光正好,难得的一个明媚天气却让此时的亭亭有些头晕目眩。她想起身下床,但肌肉稍一运作,她就知道自己的右腿出了大问题。

  胀,动一下就痛,几乎不听使唤的乱颤。

  亭亭心急得一头冷汗,她意识到自己昏倒可能和那个图钉有着很大的联系。难道那帮看自己不顺眼的同学已经不满足愚弄她了?甚至想致残她,致死她?

  艰难坐起,亭亭发现一个轻微谢顶的中年男子正坐在病床脚边打着瞌睡。亭亭认得他,这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姓陈,叫文庆。是这个学期才从东郡大牌小学调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背景,一过来就当上了学校的教导主任。平时老是板着一张干巴凶狠的脸,经常喊人去他的办公室训话,同学们都挺害怕他的。亭亭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和他还算是有些熟悉了。

  这个陈文庆似乎挺敏锐,亭亭刚一坐起,他就睁开一只眼,继而整个人清醒了,静静的看着亭亭。

  “醒了?”

  “嗯。”亭亭反应有些迟钝,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师,我躺了多久了?”

  陈文庆看了看手表,“从你倒下到现在过了2个小时07分钟。”

  “哦,这样啊。”亭亭生怕她已经严重到昏迷几天几夜了,听到这个数字,饶是舒了一口气。

  “咦?老师……我昏倒的时候你在旁边吗?为什么时间会这么具体?”

  “对,我早自习检查正好经过你们班。”陈文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两指掐起一根,又细又长,烟嘴黄蓝藤花图案质地光泽。

  亭亭平时不会注意香烟这种东西,但她觉得这种粗俗的东西居然也能拥有美感,实在是有些吃惊。

  这个陈文庆又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光泽雕刻精美的火机。他熟练的弹开盖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医院,就坐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砸吧了一下嘴,陈文庆随手把烟就丢进了垃圾桶里,就不再说话了。

  气氛有些奇怪,亭亭觉得她总要开口说点什么。

  “老师谢谢你啊,还专门在这里陪我……对了,老师,你上午不用上课吗?”

  陈文庆并不回答,自顾自的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来摸去,随后朝着亭亭伸出手臂,手心展开,里面竟是早上的那根图钉。

  “早上你被这个东西扎了吧?”

  “……是,老师你怎么知道的。”亭亭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老师的手里。难道在鞋柜那边被老师看到了?

  “你的椅子我也检查了一下,这两件事看来并不是偶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