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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老旧的公寓在繁华的商业特区围绕中,成为既不醒目,却又同时突兀的存在,斑驳掉漆的红色木门上有着撕了又贴、贴了又撕的广告纸痕迹。

    这栋公寓即将在两个月后拆除,而在同样的地点将再兴建一栋商业大楼,所以大多数的住户都已搬迁离开,只剩五楼顶那处违章建筑的顶楼加盖仍偶见人影出没。

    应滕德走上大理石阶,墙上甚至可见不少孩子涂鸦的怪异图形。

    静寂之中,回荡在四周的只有沉亮的皮鞋跫音以及数十年前,仍存放在记忆深处里的嘻闹童语。

    走到了顶楼、半敞的铁门上布满铁锈。

    长臂一推,铁绣门在金属摩擦声中开启。

    时近黄昏,公寓却被笼罩在周围大楼的陰影下,更显幽暗。

    围墙边靠着一条身影,上半身无视短墙的危险,半倾半探地仰望着天际。

    应滕德跟着走近,环臂撑靠在围墙上。

    “以前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整座山以及夕阳的景色,现在只剩下碍眼大楼。”他开口。

    “你还记得?”

    “说真的,记得的事太少。”应滕德不顾顶楼的水泥地是否干净,靠着短墙半蹲了下来,叼着烟的模样还真有数分像街头混混,“印象中,总有好几个男孩子在这里又跑又跳,常常让五楼的凶婆娘上来叫骂,等她一下楼,小男孩们又是故态复萌,害她来来回回骂了好几趟。”

    “她姓胡,我们都管她叫‘虎姑婆’。她半年前搬走了。”

    应滕德无声一笑,“她搬走了,那些小男孩也长大了。”

    风起,拂乱了两个男人的发,刘海刺痛了两人的眼,但谁也没伸手去拨。

    “长大了,也就舍弃掉童心。”

    “你在说你自己吗?童。”

    一蹲一站的身影在淡橘的夕照下变得迷蒙而不真实,直到最后一抹色泽随着卵黄夕阳隐没在耸立大楼之后,童玄玮才收回仰望许久的目光。

    他没有回答应滕德的问句,迳自问道:“archer的情况还好吗?”

    “很差。”

    童玄玮咽下低叹,“archer一定很恨我,他一直都知道我的打算,却只是很消极地视而不见,我本来不该将他扯进来,也没有这个打算,最多不过是准备用手段逼他离开应氏,让处于中立的他无法加入战局,然后我会搞垮应氏,搞垮老头子和你的心血”

    “你在应氏待得不快乐?”应滕德明知故问。

    “不快乐。”童玄玮想也不想地回答,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一想到和你们踩着同一块地,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我一点也不快乐。”

    “你为什么不说,想到你身体里和我们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就让你觉得不快乐?”

    “你知道了?”童玄玮没任何惊讶,只是淡淡反问。

    “从你出生那一天我就知道了。”

    他此童玄玮年长七岁,童玄玮呱呱落地时他已经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虽然总是远远看着周遭发生的事,但也往往比其他人看得更透彻。童出生那天,他看见父亲应汉升偷偷躲在远处,却不改喜悦及内疚地眺望病房,也见到童玄玮的母亲所流露出来的满足笑容。

    他姓童不姓应,但你也要把他当成弟弟一样。

    那个女人脸上温柔的笑,与他书桌上摆放的照片“妈妈”一模一样,小小年龄的他知道,那个女人和妈妈有着百分之百相似的长相,因为她是妈妈的双胞胎姊姊童允婵。

    明知道她是父亲外头的红粉知已,但他无法讨厌一张和母亲相同的脸。

    “原来你比承关还要早知道十六年,既然如此,你是用什么眼光来看待我?”

    “与看待其他兄弟一样,没有差别。”即使童玄玮与他的关系比其他兄弟有着更深一层的羁绊这层羁绊来自于两个人的母系血源这似乎也是童玄玮始终对他存有敌意的主因。

    “老头子呢?”

    “别当他是老胡涂,他的精明恐怕是你我望尘莫及。”不然他以为老头子为什么每次一见到他就流露出一脸的欣喜和殷勤?

    “你的意思是,自头到尾,除了巳龙和御飞,你们应家上下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还是好整以暇等着看我耍猴戏?!”童玄玮的脸染上陰霾,想起这些年在应氏所做的一切,看在他们眼中又算什么?

    “难道你以为我们会抱着你喊亲爱的弟弟吗?”应滕德撇嘴哂笑。

    “我也不希罕!”

    “很好,大家有共识。”

    童玄玮不屑地啧了声,将脸别开,右颊上有块醒目的淤紫。

    “你脸上的拳印”从力道和角度看来,是出自应家老二之手。

    “这是我该受的。他是替archer打的。”

    “archer不会满意这样小小一拳,他想杀了你。我保证,病床上那个女人要是一辈子睡不醒,他会杀了你。不过”应滕德停顿片刻,叼了根没点燃的烟才再道:“到时会有人挡在你面前,承关也好,老三也会,老五更没话说,也许连老头子都会出面替你求情。”应家半数以上的人全站到童玄玮那边去了。

    “别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就算伤害archer并非他的本意,但他也不会逃避自己该负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