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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 当真万无一失?

    十月,寒冬渐渐来临,长安街头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雪,朱漆宫墙也都裹上了银装。

    今年又是注定不能平静的一年,乡试秋闱刚刚落下帷幕,各地贡院中官员挑灯夜战批阅考生的答卷,中举的名单不久之后将要张贴在城中的榜上。

    每每这种时候,官员总要上表奉承几句,无非是称颂我大周人才济济、万岁爷治下海晏河清乾坤朗朗。秦胥从来没兴趣看这些阿谀奉承的东西,扫一眼开头就反手丢给薛继,吩咐他统一批复了发回去。

    可怜了已为丞相的薛继,领的是百官之首的职位,做的事却跟各衙门里的小吏无异。翻开手边的奏表,只见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毫无新意,令人烦躁。

    好在这苦差事没持续多久,薛继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愣头青,见陛下全在不在意这些东西,干脆找徐阑从中书省借来几个官员,转手把这活儿给了他们。

    待到大雪覆没街头、江水结了厚厚的冰时,朝中官员又是忙得昏头转向。

    先是年年惯例,总有那么几个地方雪灾饥荒等着朝廷赈灾,接近年关了还得派官员下去办差,自然是免不了有人抱怨几句。

    再者,开春京中就要举行春闱,今年结束之前必须选定主考官员,接着就是由拟定考题、封藏考题,安排官员士兵严防死守,从而杜绝舞弊之事。

    早在长宁八年薛继拜相之后,许琅就借着机会晋升尚书令一职。对尚书省官员来说,新上任的长官不是什么外人,平时处事也都早就习惯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今日薛继算是忙里偷闲,趁着中午闲暇时回了尚书省一趟,他来的也巧,下马时正好遇上许琅从里面出来。

    「清之!」许琅眼神一亮,加快了脚步走上前来。「怎么有空过来?用膳了没,一起?」

    「边走边说。」薛继也不端什么丞相的架子,爽朗一笑拍了拍他肩膀便跟他并肩往公厨走。「这回官员都选定了吗?你可得多上点心,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薛继上任以来第一场春闱,也是他第一次主持会试,当然免不了处处谨慎、如履薄冰。

    许琅怎会不明白?他也不会让薛继失望。

    「你放心,这事儿我肯定仔细盯着。」说着,许琅又轻叹了口气,无奈说道:「陛下多次整顿官场,每一回都是出手狠厉,别说是我们,就是礼部下边的小吏都不敢疏忽。铤而走险徇私舞弊能捞的了多少油水?谁也不会愣到拿项上人头来贪图这点儿蝇头小利。」

    听了这话,薛继有些欣慰道:「知道忌惮就好。」

    当朝中官员齐心要做好一件事的时候,再难的事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长宁十年的尾声渐渐逼近,渐渐地街边商铺都关上了大门,几处牌楼上都挂上了红绸花,宫里宫外皆洋溢着喜气。

    一年到头,该是歇息的时候了。

    赶在圣上封笔前不久,来年开春科举的一应事宜都已经安置妥当,这回满朝都能安安稳稳消停下来过年了。

    秦胥站在皇宫城楼上,身上披着厚重的狐裘大氅,迎面是漫天风雪,他俯瞰满城府邸院落,睥睨城中名声百态,看着他的长安。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薛继,似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难得过个安生的年,你不回家看看?」

    薛继坦然道:「江陵路远,开春就是大考,只怕赶不及。」

    秦胥转过身来,稍稍往后倾了倾,背靠着城墙,朝着薛继轻笑了一声。「你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当,执意要认这劳碌命,就没觉得后悔?」

    绝不会是一个纨绔公子的名姓。」

    话说了半截,后一句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出将入相,成则百世流芳,败则恶名远扬,哪一个都必定名传千古,不过谁也不希望是后者。

    「你大哥是经商奇才,年少成名、人人夸赞,是吗?」

    薛继不明白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可这只字片语确确实实在他心中惊起了几层涟漪。

    「臣自知无经商之才,也做不来那兄弟阋墙争夺父业之事,总不能浑浑噩噩转眼百年……」

    话说至此,又突然顿住了。

    兄弟阋墙,争夺父业,这不就是秦胥一路走来做的事吗。

    薛继心底一紧,下意识抬头看去,生怕这话刺了他的耳朵,再激起天子之怒来。

    好在秦胥似乎并不在意。

    「朕没得选。」

    不争,就只能做个闲散宗亲碌碌无为一辈子,甚至被提防,被随意扣个罪名圈禁起来。

    这是生在天家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