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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卷 第四十三章 挥别禹县

    云淡风轻,萧萧落叶随风四下飘荡。望着墨寒远去的背影,张生不觉又陷入了沉思中。张生从未想过,墨寒心思竟会如此缜密,一切皆如墨寒所猜测般一般无二。而这些,张生从未与墨寒言过,若不是关心关切,张生想不出其他解释。而方才,就在张生欲向墨寒言明这一切之时,墨寒却不再追问,赫然转身离去。显然,墨寒知晓这些是属于张生的秘密,深深的埋在张生心底。张生一直未与墨寒言说,定是张生不愿亦或是时候未到。既如此,又何必要为难张生?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有墨寒这般兄弟,张兄甚感上天垂帘,幸运之至!一世人,两兄弟,似乎一切已不需多言,心中自明!

    “走的洒脱,是因怕伤离别!”望着已经消失于视线内的墨寒,张生不觉如是想到。而此刻,回想起墨寒临别前所言,张生不禁再次坚定了信念!不论前路如何,起码还有墨寒这般兄弟相伴,张生无惧无憾矣……

    “待到修真问道后,定再把酒言欢!”良久,将思绪平复的张生望向墨寒离去的方向轻声言道。随即,视线收回,张生向青华化作尘灰的地方拜了三拜后,便纵身向禹县飞掠而去。禹县,虽已覆灭,但张生仍要回去再看一眼,即便多看一眼都是痛,但禹县于张生心中承载着太多,太多!父母爹娘,青颜浅笑,四大武馆,禹县县衙……一切一切于张生而言都是那般清晰而又沉重。

    虽然,此番踏入先天之境,令张生心境更加圆润,心神更加坚毅。但,有些事,岂是能够说放下便放下?拿得起来不代表着能够放下,即便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明了与做到之间的距离或许已经超越了生与死之间的距离。然而,漫漫人生路,一路前行,谁也没有退路!无论得到或失去,无论错过与路过,终究这路还要继续走下去,伴着喜怒哀乐,甜酸苦辣走下去……

    夜风冷冷,月华静静倾斜而下,将张生的身影愈拉愈长。此时,张生已经全力飞掠了一日,明日便可再回到禹县,再回到那处伤心地。

    “唉……”

    凄凄夜风中,一声长叹自张生口中幽幽传出,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如此落寞。此刻,仰望夜空,张生一口一口的仰天灌着烈酒,似欲借这烈酒令自己麻醉。近乡情更怯,更何况是如今这般情景?禹县,终究于张生心中承载着太多太多。一切美好与伤痛,真的就随禹县的覆灭而覆灭了么?张生不断的问自己,却久久未有答案。

    冷月夜,栖风中,幽幽独坐,点滴到天明,竟是一夜无眠,一夜无言……

    抬眼望,断壁残垣,入目处,尽是苍凉。此时的禹县仍是一片破败之象,与张生离去前一般无二。痴痴的望着已经面目全非却又异常熟悉的一切一切,张生漫无目的的行走,从城南到城北,从城西至城东,走过曾经的威远武馆,走过曾经的震通武馆,走过曾经的泰安武馆,走过曾经的恒福武馆……点滴记忆在张生心中不住流淌,从当日再回武馆,技压众人到拒绝招揽,初任震通武馆武师!又从当日武师大比,一怒杀人再到再遇墨寒,风波平息,一切一切仍恍若昨日……

    就这般漫无目的的行走许久,张生走到了曾经的张府门前。不觉,两滴清泪缓缓自张生眼角悄然滑落。这里,原本应是高门阔院,府中更应有着妻贤子孝,安稳生活的一家三口。而此时,却是只余废墟一片。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细细打量着这一切的张生此刻似有万千话语,却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于山中苦练五年,哪怕筋疲力尽,伤痛难捱也未曾流过一滴泪水的张生此时只觉,这如梦似幻的短短几日已把这一生的泪水流尽。伤心处,泪尽流,不需人懂,也不需谁人安慰,就这般痴痴伫立良久后,随手拭去眼角泪水的张生深深的望了一眼这曾经的张府,今日的废墟后,毅然转身离去,只留下了萧瑟的背影随着张生的渐行渐远而慢慢拉长……

    禹县,县衙处。不,应该说是曾经的县衙,如今的县衙废墟处。张生静静伫立,任凭寒风吹送,落叶翻飞久久未动……

    “青颜,我还记得要教你浮光掠影身法,你还记得么?我这便教你好么?”良久,似在沉思中转醒的张生不再静立,瞬间动了起来。顿时,行云流水,浮光掠影般的身影赫然闪现于县衙废墟处。如流云,似浮尘,带起漫天残影,或辗转腾挪,或纵横飞掠。落叶纷飞间,似乎在借风声向青颜诉说着什么……

    “这便是浮光掠影身法!青颜,你记下了么?”风止,叶落,一切归于静止,漫天残影渐渐消散,张生的身影静静的凝立在县衙废墟中,望着远方低声倾诉……

    “青叔,谢谢你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一番又一番的提点!侄儿如今已经踏入先天之境!只是,这代价却是侄儿所不愿,所不甘承受!”遥望远山,幽幽话语声自张生口中徐徐道出。回想前尘种种,虽然可能于青华而言,帮助提点张生只是举手之劳,或是因墨寒之故。但若无青华几番帮助提点,张生能否活到今日尚且难言。这番恩情,张生只得深深铭记在心!

    当然,也许若无当日与青华间的交易,张生便不会去兰城,更不会斩杀萧石,为禹县覆灭种下前因。但与青华交易是因张生当街杀人,与青华交易是青华予以张生的脱罪之举,这又当如何算?因果无常,算不清,理不明,得失之间,谁能猜到?张生并未因此责怪记恨青华,就如同青华二人得知萧鸿覆灭禹县是因张生斩杀萧石之故后并未责怪记恨张生一般。木已成舟,前因后果已是虚妄……

    风吹叶落,走过县衙的张生终于再次来到了张生爹娘二人身死之处。此刻,痴痴的凝望着手中的玉镯碎片,张生跌跪在地,一口一口向腹中灌着烈酒……

    “爹、娘!生儿来看你们了!”良久,将目光从玉镯碎片上收回的张生轻声言道。此时的张生似怀念,似追忆,又或在追悔感伤。但一切终已是泡影一个,于张生的世界中轰然破碎。若非青华临死的一番劝慰,恐怕张生已经放弃了信念,颓废了人生!毕竟,这一切太过突然,太过残忍,几乎令张生之前的种种坚持与努力成为幻梦。张生所想,所盼,所做,不过是想让父母能够安康,爹娘不再操劳,得以安享天年,是如此简单平凡。然而,这般简单而又平凡的期盼,在张生于山中归来后便已然做到!张生本以为这一切会一直如此继续下去,却未曾想到不过才短短时日,竟已落得这般田地,演变成如今这般局面……

    此刻,张生真的累了,不愿再去想这些。木已成舟,除了追悔感伤,张生又能做些什么?或许,也只有继续骄傲的活下去才是对爹娘在天之灵最好的慰藉!死是为了生的延续!张生相信,爹娘并没有就此离张生而去,仍然在某个地方注视着张生!张生期望爹娘可以美满安康,张生爹娘又何尝不是同样期望张生能够幸福快乐?而这也成为了张生心中新的承载,成为了张生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是夜,朗月清风,繁星点点。张生就这般跌跪在张生爹娘身死之处,痴痴的向腹中灌着烈酒,一口一口的灌着,似要将前尘烧尽,旧日洗去……

    旭日升,朝霞现,和风徐徐吹送,似将悲伤吹散,凄凉驱尽。此刻,痴痴跌跪一夜的张生艰难的活动着已经麻木不堪的身体,站起身来,迎着朝阳,深深的将胸中浊气吐出……

    “爹、娘,生儿走了!此一去,不知何日能归!但生儿会骄傲的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一直行到前路尽头!”在向爹娘身死之处重重的叩了九个头后,张生坚定的言道,那坚定的誓言声随风飘荡,久久未散。言罢,转身,张生就此离去,再也未回头看这禹县一眼……

    前路漫漫,张生再度踏上旅程。只是,此时的张生已将前尘看破,旧日释怀,不再沉溺于哀伤之中颓废人生。似重获新生,又似破茧化蝶,经历此番劫难的张生变得更加坚毅,愈发成熟!异常坚定的信念在张生心中深深根植。虽然难做到,但无法挥别过去,又如何能够继续前行?一个人,一片天,默默独行……

    风轻云淡,前尘消散,破败狼藉的禹县终随着张生的渐行渐远,渐渐消失于地平线。人世间,太多悲欢离合,百折千绕,令人肝肠寸断,而张生亦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平凡一个。每个人都有一段哀伤,一段过往,尽管或多或少不尽相同,但这一切终将随着每个人的前行而渐渐沉寂,无人再知,无人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