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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渐渐习惯秦越带来的压迫,周拂宁虽仍是忌惮,但到底没有先前畏缩,她现在一心巴结讨好他,好为此得一次机会。

    她甚至隐约发觉,她的示弱和伏小做低,在宫里那几位皇子公主面前好使,在秦越面前并不好使。

    或许可以说,她越是将头埋得像鹌鹑,他反而来劲,越想将她的头掰扯出来。

    所以,她也开始改变战略,稍稍放大胆子,在秦越能接受又不突兀的范围内。

    可也有些事情是她控制不住的,如有时不经意间说出的某句话做出的姿态,沾有她最真实的本性。

    长运楼上菜不算快,干等了估摸两刻钟的时间,才端来第一道菜,陆陆续续,又上几道,直至菜上齐,桌上也已摆成了个圈。

    周拂宁数了数,有七道菜。

    四个人,七道菜,吃得完?暗瞥一眼身侧,果然是尊贵人。

    腹诽归腹诽,可这菜品也着实精致,香味四溢,肚子不争气地瘪了瘪。

    银子注定要花,那她就尽量多吃些。

    在提筷子动手前,她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先请。”

    见秦越动筷,周拂宁紧随而上,一筷子夹在她觊觎已久的水晶虾仁,每一只虾都被剥去外衣,蜷缩在盘蝶之上,排列有序,表面闪着油润光泽,晶莹剔透,赛若明珠。

    秦越还未下筷,她就已经稳当夹起一粒虾仁。

    “咳……”

    秦越瞄她一眼,放下刚拾起的竹筷,假咳一声。

    周拂宁却并未注意,直到她快将虾仁放入碗中,又听他咳一声,这次声调更重些。

    “王爷,你嗓子怎么了?”

    尤七率先问道,遭来秦越一记冷眼,他立刻封口,行,他就不该说话。

    这丝毫不耽误周拂宁将虾仁放自个儿碗里,后才也问一句,“近来天气冷热交替的,容易得风寒,可要去寻大夫瞧一瞧?”

    秦越尽数不答,他面色红润,双眼有神,并不像染病的模样,却瞧他似乎对她碗中的虾仁感兴趣。

    周拂宁脑海中闪过些什么,眼睛一亮,仿若抓住了重点。

    方才周拂宁一副我懂了的神色,叫秦越也以为她真的懂了,谁知下一瞬,周拂宁站起身来,端起那盘离秦越稍远的水晶虾仁,与他面前的菜对调了位置。

    “王爷请用。”

    秦越:……

    接下来,周拂宁根本就不能够全心全意用饭,因为她要时刻注意秦越,只要他的目光在任何一道菜品上多停留一刻,就会被她端到秦越面前。

    秦越望着原本被酒楼伙计摆成一圈的菜,现在呈三角摆在他面前,他逐渐发现其中规律。

    同在一张桌上坐着的尤七与瑶欢:我们就不该在桌上。

    尤七说他出去透口气,瑶欢说她去隔壁买东西,雅间内唯剩两人。

    见秦越总共也没动几下筷子,周拂宁贴心问道,“可是不合口味?”

    “是败胃口。”

    秦越直盯周拂宁,不由反思,是不是近来他脾性太好,才让她放肆起来?

    当初告知周拂宁是北齐帝要她命时,她出乎意料的反应让他一念之间动了怜悯之心,才会让尤七常送些吃食去,这其中无关美色,无关情感。

    谁能想到,谁又会相信,威震四方的冀国摄政王,会与北齐皇宫中的可怜小公主感同身受呢?

    他本就没将她这一条命放在眼里,带回冀国,也不过是后宫中多养一个小姑娘罢了。

    多几次接触,在他心中,周拂宁已然是个虽然饱受欺凌但有原则的小姑娘,可以认输却不服输。而这样的小姑娘又生得明眸皓齿,眼中含情,桃腮带笑,叫人轻易招架不住。

    秦越不常与女子打交道,与周拂宁的一切都不在意料之中,他心外筑起的一道高而厚的墙已经被震下一层外壳来却不自知。

    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周拂宁心内被戳中,并不好受,可脸上还是要笑,唯独一双眼不会骗人,眼眶内水意重了几分。

    经此一思索,原想冷冷说些狠话拉开距离的秦越再掂量掂量,念及她有些用处,又被她目带怯意的可怜样儿瞧得没法,这颗心到底是为何如此不扛事了?

    软话他是说不出,另转话题已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你便直说,所求为何?”

    还真是从来不绕弯子,周拂宁来不及将泪意逼回去,顺带吸了吸鼻子,又可怜了几分,让秦越直皱眉。

    “你若不说,我就撤了这桌菜,再上一桌。”

    说什么,都不如这句管用,江都最好的酒楼,点的又都是招牌菜,按照这样的上法,她的一块玉佩怕是不够。

    周拂宁立即答道,“我说我说。”

    她想着,若此时扮可怜,说得造孽一些,再配上眼泪,秦越会不会心软?不都讲男人最见不得的就是美人落泪?

    思虑间,她已经拿起范儿来,扯出袖间的罗绢轻捏在指尖,语调放软便开始一一叙说。

    “我年幼不足四岁时,母妃便离我而去,因养在深宫红墙后,逐渐与临阳外祖叶家也断了往来,我得知下一程车队会行经临阳,就想着去叶家稍作拜访,以尽余生孝心,待我离了北齐,恐再回不来。”

    一番衷肠诉说得辗转情深,叫人听之落泪,但不包括秦越。

    “只是……”她话音一顿,转为犹豫为难,“只是我也怕耽误楚王殿下与和亲队伍的行进,这才做出这番试探之景,不想却惹得王爷恼怒,是我的不是,若王爷要罚,我也甘愿。”

    “但若王爷肯舍意成全,我定回报。”可谓情真意切。

    可惜,泪到用时方恨少,周拂宁没哭出来,但也假意用罗绢擦了擦眼角。

    秦越冷眼瞧着,她花样可真多。

    临阳叶家,叶妃娘娘?秦越心内有了思量。

    秦越唇一勾,“公主是有情之人,本王定当成全。”

    周拂宁还擦着眼角的手微停,如此顺利?

    其中关窍来不及细思,周拂宁忙站起身道谢,“楚王殿下也是个好人。”

    这句话带有几分天真与纯善,至少证明,周拂宁的欣喜不似作假。

    也?为什么用也?极会抠字眼的楚王紧了眉。

    这顿晚膳到此为止,周拂宁先行下楼去结账,见柜前一抹熟悉身影。

    “瑶欢姑姑。”周拂宁唤道。

    正结账的瑶欢回头看她,微讶道,“您怎么下来了?”

    周拂宁快步走上前去,将柜上的荷包塞回瑶欢手中,“我说过不需要姑姑费心。”

    然后又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掌柜,“你瞧瞧,这可否抵那一顿饭钱?”

    玉是出自皇宫,自然无可挑剔,掌柜的也有眼力,连声点头道,“可以可以。”

    他甚至还找补她一些碎银,并道,“我可不占姑娘的便宜。”

    将碎银握在手中,周拂宁忽然觉得有些幸福。

    “走。”

    秦越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将沉浸在双重喜悦中的周拂宁唤回。

    回到驿馆,二人分道。

    暗黑的石径路上,秦越一伸手,尤七便将得来的玉佩交到他手中。

    借着清冷月光,可以瞧个清楚,这正是周拂宁那枚鱼形玉佩。

    “爷可是要将这玉佩还给晋和公主?”

    不然让他赎回来做什么?可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周拂宁结账,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留着自有用处。”秦越眼眸暗光定在手中玉佩之上。

    滑润有光泽,定是常年佩戴,看来她与择禹之间,关系何止密切?在平城刺杀前,她应当是将择禹当作亲人般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