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醒言头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时曜还挺高的。比她想象的还高几公分，轻轻松松地就能笼罩住她，阻隔了周围的一切。

    面包零食区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群摩肩擦踵，超市里吵嚷的烟火气总让夏醒言觉得安心。

    但她难得有这种感觉。

    好像属于这烟火人间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的肌肉缓缓绷紧，血液在兴奋快速地收缩，仿佛回到了那些无限安静的时刻，只有风，只有泥土，只有她和手中的枪。

    不应该的。

    夏醒言安静了几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刚想扭头，就被一双大手轻掰了回来。

    ——看我。

    时曜这张脸近在咫尺。

    夏醒言认真盯着看了几秒，突然好奇，这标致到离谱的脸，要是受伤了会不会更顺眼？

    她又忽然想到，他们此刻的姿势在路人看来，大概像在调情。

    ……但在打折日的超市妨碍群众，是真的要被打折的。

    夏醒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看见时曜唇角挑着三分笑意，倏然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浅棕的眼眸像颗打磨过的琥珀，透着股天然的冷感和疏离，偏偏这双眼睛又成天盛着看不透真假的笑意。

    意识到她可能是被耍了，夏醒言勉强抑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可惜她向来不是忍耐性选手，‘想揍人’三个字刻满了一整张脸。

    “你可以去抢东西了。”

    时曜侧身，为她让出一条道来，施施然道。

    夏醒言面无表情地越过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时曜被狠撞了一下。

    她力气是真不小。

    时曜笑了笑，眉头轻然一挑，扭头朝反方向的海鲜区去了。

    夏醒言又挑了两盒水果，一箱纸巾一箱水，想了半天想不起还要买什么，一边在心里骂着罪魁祸首，一边从外套兜里摸出写好清单的便签。

    便签和手机一起被摸出来，夏醒言也就顺便看了眼，她抢东西的时候手机都是静音。

    手机里有条新信息，来自备注‘垃圾推销’的号码。

    【刚才差点撞到你的鸭舌帽，手上有窃听器，身上带了枪。自己注意点。】

    夏醒言在流动的人潮中停下脚步。

    在这一秒，她的心忽然沉入了极深的湖底，像是被深黑的铅块绑住，无休止地下沉。竭力隐没入人群中的这些时日的努力，顷刻间化为乌有——

    如果那双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话。

    那双像被雾包裹住的、灰蓝色的眸一闪而过。

    夏醒言没心情再买下去，直接结账走人了。

    快到出口的时候，她发现外面下雨了。la市四季如夏，山火常有，雨却是个稀罕的存在。

    沉而深的蓝黑夜幕被雨浇透，远处隐约连绵的山峰也沾了些湿意。

    夏醒言心不在焉地看了几秒雨，很快注意到超市门口的一道熟悉的背影。

    时曜。也不知道他是在等雨停还是等什么，懒洋洋地站在那里抽烟，刚好踩在明暗交界线上。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上身一件宽松的羊毛衫，大块几何状的图案，设计感很强，和修身黑色长裤挺搭的，刚好勾勒出男人优越的骨架和身形。他也不止是人高腿长，羊毛衫下起伏有度的肌肉线条隐约惹眼。

    虽然跟他有点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也明显看她不顺眼，但夏醒言必须得承认，时曜这人要是跟gu3其他人一样，正常出任务，麻烦还是挺大的。

    首先这外形，就不能让他完美融入人群。

    夏醒言在这方面的触觉很敏感，时曜于她而言，像一缕渺渺烟雾中的人。

    但又是烟雾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抹存在，他总是用插科打诨的态度处理一切，即使设计了难度极高的科目整人，也都能挂着恶作剧般的笑意，连彻底冷脸都很少，这就像是他扬的一抹沙——为了遮蔽真正的他自己。

    这种存在最危险。夏醒言明明知道，还是走到了他旁边，站定。

    “还没走？”

    再危险，他今天也给了她一个很重要的提醒，算是拉了她一把。

    何况她考核还没结束呢，不想得罪教官。

    打个招呼也……很正常吧。

    时曜掸了掸烟灰，压根没侧头看她，嗯了一声：“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