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铜炉正传 第五十四章:论英雄(一)

    洪治县是个小地方。

    二百来户人家,不足千的人口,比起一个稍具规模的村镇也大不了多少。这里位在冀北贫瘠缺水之地,不是什么丰饶所在,而且离西北大城隆德府还有一百五十多里路,更不是交通必经的通衢要地,所以即使在往常的白日里,这里也没有多少外地客人路过。

    深夜,大雪。

    家家闭户,鸡犬息声,整座城府都已沉在静寂之中。县城关上本来有几盏夜灯,但几个时辰前早已让狂暴的风雪扑灭了,数百户人家,没有一点灯火。处处是清冷的雪光,衬着铅彤色的天幕,萧索的灰墙,看起来尤觉凄清。

    地面上积了半尺来深的雪层,已足以没人膝盖了,可是雪还在下,而且不是黄昏时零零散散的盐粒,而是大朵大朵的,如鹅毛一般。照这样的状况下着,到明日早晨,道路上堆的雪就连骡马也都趟不出去了。

    疾风骤雪,向来是旅者最畏惧的天气。在这样的时候,别说行路的客商了,便是惯常在深宵出来卖食的汤茶摊铺和糕食车子,也都不约而同的集体歇业一天,没有出门作营生。空阔的城里找不到一个活动的物事,劲风卷夹着暴雪,在街巷中左冲右突,疯狂的摇撼门户。尖锐的风声里面,时时传来令人牙酸的木门“吱嘎”声响。

    可是此时,城廓之外的雪地里,却有两个人在行走。

    两个男子,一个年约二十六七,着一身褚色长袍,墨绿色束带环腰,乌黑的头发用玉钩钩住了,看起来精神爽利。另一个要年轻得多,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穿着更加简单,一身乌墨色的粗布直裰,一双玄色过踝短靴,通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

    那少年很冷漠。仿佛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毫不关心。他微抬着头颅,双目平视,一直向着远方眺望,似乎前方有着什么强烈吸引他的事物。

    如果左近有赵家庄贺客的话,定会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二人,正是青龙门的奉器弟子邢人万和第二护法班可言。

    两个人是在凌飞等人到后院商议时离席地。班可言将紫霄星剑术留在了赵家庄,赵东升颇为感谢,又得弟子传报,知道两人在入席后一直规矩坐着,不是下蛊之人,所以也没有难为他们,让守院的蜀山弟子给二人放行。

    雪是从他们出门时便一直在下地。下到现在。快接近三个时辰了。却没有丝毫减弱地迹象。好在两人法力高强。这遮天蔽日地风雪对他们没有任何阻碍。各自运功在衣衫外面隔了一重护罩。风雪丝毫透不进来。从外面看来。两人身上星屑未沾。衣衫头发全都保持着原色。

    两人没有说话。

    这样沉默并行地状况。并不止于当下。而是从他们出庄时便开始了。前后也持续了三个时辰。邢人万自不必说。这个古怪地少年惜字如金。本不是个高谈阔论地人物。他若不这般沉默。反倒叫人奇怪了。而班可言虽然能言。但摊上这么个木头般地同伴。又何来谈兴可言。两人就这么各看各地。邢人万昂然远眺。班可言闲庭赏花般左顾右盼。并肩行来一百多里路。竟是一语都不发。

    可是这样地状况很快便被打破了。

    前方是一座矮丘。种着稀稀落落地榉树和栗树。形成一片不大地小树林子。冬寒已深。这些树木地叶片早落得精光了。此时都只剩下焦黑地树桠。怪虫般举向天空。班可言正努力把眼前荒秃秃地小土包当成繁花如锦地洛阳牡丹花会。兴致盎然地观赏着。可是忽然间。他停下了脚步。无奈地向后方望去。

    身边地邢人万比他早一步驻足。

    少年僵硬的杵在雪地中,如同一枚黑色地钉子。

    身边风雪依旧,厉风呼号,在空阔的野地里扫荡来去,带起一重又一重的白色霜幕,四处茫茫,数不清地白色雪片从天上掉下来,遮得数丈开外的景物都无法分辨。一切与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出来吧。”邢人万冷冷的声音。

    一道乱流裹着寒气从远处卷来,呼啸着,如同千军万马卷过平岗。它在前头七丈处的雪丘上方遭遇了阻碍,与另一股从矮林方向过来的气流猛然冲撞在一起,嗡然声响中,纷纷扬扬的雪尘当空弥漫。

    可是没有人回答。

    “我数到三,再不出来,我就要杀人了。”邢人万脸色漠然地说。

    邢人万手里出现了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