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行，那为仁就听梁大夫和娘的。梁大夫，娘，你们到和园去，千万不要提为仁生病的事情，老爷身体不好，不能惹他老人家着急上火。高鹏，你千万不要说你是在平园找到梁大夫的。”</p>

    <p>“大少爷放心，我晓得的。”高鹏道。</p>

    <p>“二太太，依老朽之见，大少爷生病的事情还是要跟老爷说一说，为仁少爷为谭家尽心尽力，有人却在背后使绊子，唯恐潭府不乱。”</p>

    <p>梁大夫话中有话，他知道的事情好像比冉秋云和谭为仁想象的要多的多，“现在，大少爷身体出了问题，这正好给一些人提供了机会，如果他们再生出其它一些事情来。老爷不是一个糊涂人。不管老爷身体怎么样，有些事情还是要交给老爷来定夺的。”</p>

    <p>梁大夫话只说了一半，但谭为仁已经听出来了，梁大夫所谓的“其它一些事情”应该和自己的身世有关。</p>

    <p>母子俩已经意识到，平园已经到了一个非常紧要的关头，谭家也到了一个非常紧要的关头，老爷正面临一次重要的抉择。</p>

    <p>老爷突然生病，应该和他突然到怡园去有关，以梁大夫的医术，他应该知道谭为仁是真病还是假病。</p>

    <p>他之所以顺着母子俩的想法，故意把谭为仁的病说的很严重，就是他想帮助谭为仁渡过眼前的难关，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谭为仁装病，应该是一种不错的选择。</p>

    <p>关键是要让老爷知道。顺其自然，为仁生病的事情，让高鹏说出来最为妥当。</p>

    <p>“为仁，听梁大夫的，你在床上好好躺着，娘随梁大夫到和园去看看老爷。”</p>

    <p>谭为仁没有再说什么。他目送着三个人走出内室。</p>

    <p>梁大夫脚步匆匆走在前面，高鹏提溜着一个灯笼走在旁边，冉秋云双手拎着长裙紧随其后，丫鬟润月和腊梅搀扶着她。</p>

    <p>走到和园圆门跟前的时候，早有两个丫鬟站在圆门外的走廊上等待。</p>

    <p>“高鹏大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凤儿给二太太请安。”一个丫鬟看到了高鹏后面的冉秋云。</p>

    <p>“梁大夫从平园来。听说老爷身体不舒服，二太太过来看看老爷。”高鹏一边领着梁大夫和冉秋云朝里走，一边道。</p>

    <p>手持灯笼的丫鬟凤儿用门环在门上敲了三下，门立马就开了。一个丫鬟领着三个人，沿着回形走廊上了六级台阶。</p>

    <p>台阶上站着两个丫鬟，他们将三人领进老爷的房间，便看到蒲管家正站在门口徘徊张望，看到灯笼以后，立马迎了上来。</p>

    <p>蒲管家什么都没有说，他朝冉秋云施了一个礼后，领着三个人走进屋子，进入两个隔断以后，就看到一个珠帘，珠帘外站着一个丫鬟——丫鬟掀起珠帘。</p>

    <p>老爷躺在床上，头下枕着两个靠枕。侧躺着，大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帮老爷抚摸胸口。</p>

    <p>老爷微闭双眼，表情平静。</p>

    <p>看到梁大夫和冉秋云走进内室，大太太站起身：“秋云妹妹，你怎么来了？”</p>

    <p>冉秋云抓住大太太的手：“听高鹏说老爷病了，我过来看看。”</p>

    <p>“老爷病了，你怎么会知道？”</p>

    <p>“太太，梁大夫从平园来，大少爷——他病了。”高鹏道。</p>

    <p>谭老爷突然睁开眼睛，同时掀开被褥：“梁大夫，你快说，为仁，他——他哪里不好？”</p>

    <p>梁大夫刚把手指放在老爷的手腕上，就被谭老爷拿开了。刚把屁股坐在圆凳子上梁大夫蓦地站起身。</p>

    <p>大太太走到床边：“老爷，赶快把被子盖上，千万不要着凉了。”</p>

    <p>“昌平，你把衣服拿来，我要到平园去看看为仁，前几天，我就看他咳嗽的厉害，气色也不怎么好看。”</p>

    <p>在这时候，老爷还和过去一样关心为仁，这说明今天晚上的怡园之行并没有改变老爷对为仁的看法。</p>

    <p>冉秋云到和园来，除了关心老爷的身体，其主要目的是看看老爷去过怡园之后的反应。</p>

    <p>她拦住了拿衣服的大太太，将被子重新盖在老爷的身上：“老爷不要担心为仁，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p>

    <p>“妹妹说的对，老爷的身体要紧。”大太太道。</p>

    <p>“夫人啊？为仁的身体有没有大碍，我得听梁先生的，梁先生，你快说，为仁，他——他究竟哪里不好？”</p>

    <p>“老爷，大少爷和大太太一样，心脏也不怎么好，他还有肺病，刚才，他听说老爷病了，想到和园来看老爷，是我把他摁在床上——是老朽不让他来的。”梁大夫显然是在为谭为仁说好话。</p>

    <p>“老爷放心，为仁少爷年轻，身体底子好，我开了一个方子，用上几剂药，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老爷，您把手放在脉枕上，老朽给您把脉。”</p>

    <p>乘老爷犹豫的时候，冉秋云将老爷扶到靠枕上躺下，大太太则就势把被子盖在老爷的身上。</p>

    <p>老爷舒了一口气，准确地说应该是叹了一口气，别人听不出来，但冉秋云能听出来。</p>

    <p>冉秋云从老爷这一声叹息里面听出了一些东西——老爷的心里面有事情，而且这件事情一定和为仁的身世有关。</p>

    <p>“前些日子，我就看为仁脸色不好看，果然是病了，这孩子太傻，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一做起事情来就什么都不顾了。这都怪我，平时对他关心太少——真拿他没有办法——这孩子太拼命——性格太倔强。”</p>

    <p>冉秋云知道，老爷是一个口风很紧的人，他心里面有什么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包括和他感情很深的大太太。</p>

    <p>冉秋云还是想从大太太的口中打听一些情况，在梁大夫给老爷把脉、问病的时候，冉秋云把大太太拉到外面的走廊上问了点事情：“姐姐，老爷今天这是怎么了？”</p>

    <p>“谁知道呢？老爷为程家班接风洗尘之后，到怡园去了一趟，回来后就不舒服了，脸色也阴沉着不好看，我问老爷，可老爷什么都不说。妹妹，你千万不要问老爷。老爷不想说，你问也没有用。”</p>

    <p>“姐姐，我问的是老爷的身体，老爷的身体到底怎么了？”</p>

    <p>“是蒲管家扶老爷回来的，进门的时候，我看老爷脸色很不好，他说胸口有点闷，还有点发慌，头上直冒虚汗。老爷到怡园去究竟所为何事？”</p>

    <p>“蒲管家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冉秋云道。</p>

    <p>“我问过蒲管家，可蒲管家支支吾吾，他的口风和老爷一样的紧，他的口风如果不紧的话，老爷也不会重用他到现在。”</p>

    <p>接下来，梁大夫开方子，高鹏到怀仁堂去抓药，梁大夫亲自为老爷熬药，并且看着老爷把药喝到肚子里面去。</p>

    <p>喝完药之后，老爷让高鹏把梁大夫送回家。冉秋云也借机离开了和园。</p>

    <p>自始至终，老爷没有主动和冉秋云说过一句话，冉秋云离开的时候，老爷正闭着眼躺在床上，冉秋云和老爷打招呼告退的时候，老爷睁开眼睛看了看冉秋云，然后摆了一下手。大太太将冉秋云送出了内室。</p>

    <p>冉秋云心里明白，老爷还在消化林蕴姗母子提供给他的信息，并在思考应对之策。</p>

    <p>冉秋云走出和园，阿玉正提着灯笼站在园门外静静地等待主人。</p>

    <p>“阿玉，你怎么来了，谁在照顾少爷？”</p>

    <p>“大少爷已经睡下了。我让红珠和翠雯在门外守着。”阿玉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道，她一边说，一边环视四周。</p>

    <p>“少爷药喝下了吗？”</p>

    <p>“太太，您放心吧！以后大少爷吃药的事情就由阿玉一个人伺候，梁大夫已经关照过我了。”阿玉大声道。</p>

    <p>她一边说，一边朝走廊旁边的花园看——回形长廊的两边，是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小巧玲玲的花园。</p>

    <p>为仁根本就没有病，但梁大夫开的药又不能不喝，所以，如何处理梁大夫开的药，是有些讲究的。</p>

    <p>冉秋云不能保证平园里面没有林蕴姗的人，林蕴姗一心要让自己的儿子做谭家的大当家。</p>

    <p>她一心要当谭家的主母，所以从走进谭家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将自己的人安插到各院各处。</p>

    <p>即使没有安插人的地方，她也会物色一些人作为自己的心腹，而冉秋云又不知道哪些人和林蕴姗母子有瓜葛，所以，有些隐秘之事，一定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p>

    <p>比如像少爷装病这种事情。只能让知根知底的人知道——所以，除了阿玉和高鹏，冉秋云不想让别人知道。</p>

    <p>回到平园的时候，亥时已经过半。阿玉侍候冉秋云睡下，然后熄灯，掩上内室的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