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宴席最终还是在夜幕的降临中结束，饮尽酒盏中最后一滴酒液，汝帝的面色泛着微微潮红，像晚霞一样动人。身旁的宣婉清小心地扶着他。

    而柳温卿却面不改色，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天色不早了，朕送温卿兄回居所罢。”汝帝倏地站起身子，身形有些摇晃。

    “皇上，你醉了。”柳温卿抿唇一笑，“皇上万金之躯，温卿岂敢劳烦？”

    “乐娘在这宫中已生活多年，想必对宫中也比较了解。那便请乐娘送如太夫人回住所吧。”宣婉清搀着汝帝，朝乐娘递了个眼色。

    乐娘心知不能推辞，便应了下来。

    “麻烦乐娘了。皇宫的西南角有个蓝雨宫，蓝雨宫的东边便是落雁阁。请乐娘务必小心。”

    “臣明白。”

    两人离开后，汝帝原本微醺的姿态顷刻间消失不见，他的眸是那样深邃，让人丝毫无法捉摸。

    “果真是你。”两人并肩而行，却突然听得乐娘如此说道。

    “在下一直是在下。”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柳温卿，我寻你整整七年。”惊人的数字在乐娘说来竟是如此风轻云淡，也许只是冗长的等待让女子早已习惯，“直至后来听闻先帝娶了沄国的小王爷为妻，封为‘如夫人’，据说那如夫人貌似谪仙，精笛箫，通软舞，这才让我见到了希望的微光。”

    “温卿可不知自己何时欠下了这笔风流债。温卿只倾心于先帝一人。‘如’音同‘汝’，可不是谁都能用的。”柳温卿的眼波一下子柔和许多，许是深陷于曾时的往事。

    “乐娘不过是名伎人，如何进得了这深宫？可一切都是巧合，五年后先帝驾崩，皇上继位，我便舍弃了江南安逸的生活，入宫做了秀女，却得知未育有子嗣的妃嫔均已殉葬的消息。”

    “是皇上救了在下。在下因内心不安，便前往太庙为先帝祈福两年。”柳温卿并没有对乐娘隐瞒真相，或许在他看来，这些事情根本称不上是秘密。

    “原来如此。”看似释然的话语实则不过是痴缠愈深。乐娘好似明白，却又不敢承认，那自己苦寻多年的人的心中，根本没有自己的痕迹。如今的她已不再是江南第一乐姬，也已经不再年轻，以此相换最终却也没能够换回所爱之人。

    如此看来，温婉如柳温卿，又怎的不是薄情郎？

    夜寂无声，连鸦子的悲鸣也随着天际的陨星消失净尽。回归空无，就如同曾时两人的缠绵过往。

    然感伤之余，乐娘突然停了脚，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如果硬要为这感觉冠个名号的话，那杀气二字则恰到好处。

    乐娘鹰般的眸闪动着尖锐的光，沉稳地四下扫视着。最终好似按捺不住似的，剑与空气相擦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不作多想，也知没时间再多想，乐娘的第一反应竟是挡在柳温卿身前。蓋上双眸，做好了视死忽如归的觉悟。

    倏地，一阵温热溅在脸庞上，乐娘知道，这是血。睁开双眸，只见剑尖离自己的心脏不足一寸。那人瞋目怒视着自己，下一刻就倒地不起，鲜血渗出将地面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