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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第一课-手稿首发(3)

    他抬起头来,看々挂钟,感到有点吃惊,时间才刚々十一点,从他打算出门的时候算起还不到一个小时。温习一下这一小时内所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回顾多年前的往事一样。他似乎又长大了许多,发现过去支配自己行动的思想和感情多少还没有从童年的习性中摆脱出来。

    这会儿,那些人都到楼下来了,屋子里一片嘈杂和混乱,高声大气的谈笑,大皮靴沉重地踏着石头地板,抽屉被一个々拉开……他们仔细地搜查着碗柜,眼睛使劲地瞅着挂钟盒子的内部,拣起旧鞋子来摇晃摇晃,不管是能藏东西或是不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要去翻一翻,同时还开着下流的玩笑,相互间亲密得就像是一家人。他们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嘴里吱吱嘎嘎地吃着东西,面包屑喷了一地。

    那些手执武器、腰扎皮带的陌生人掠去了他们家里贮藏的食物。面对着这种新的bao行,帕特出于无奈而强压在心头的怒火几乎快要爆发出来。但是墙壁上的挂钟不断地使他想起了珍妮,他猜着,珍妮一定还在又气又急地等着自己呢。如果马上从房子里逃出去与她会面,可能还不算太晚,不管怎么样,仍然还有一次机会,只要他俩能在剩余的这段时间内相见,他们之间新出现的障碍就会奇迹般地消失掉。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再次被人驱赶回来遭受污辱和拷打,他的四肢不由地颤抖起来。这天夜里他所蒙受的痛苦和羞耻已经实在太多了。他似乎感觉到那只巨大的手掌又在狠命地捶打自己的嘴巴,又一次看见了那幅野蛮的面孔和那种极端凶恶、极端好色的表情。这使他的勇气大跌,但是他身上还保存着一股顽强的力量,不知不觉地,他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拳头,强迫着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向洗碗间走去。

    没有人注意他从门口溜了出去,也没有人在外面阻拦他。他闪在当街房屋和矮小树障的阴影里一直走到小巷上,然后就撒腿跑了起来。

    深夜的空气是多么清新、多么自由啊!现在他又有了力气,心中充满着欢喜,听着双脚有节奏的跑步声,他简直要心花怒放了。稍过片刻他们就要相会到一起,噩梦将会云消雾散,一切的一切将会旧景重现的。

    他们相会的地点是一个小园丘,那上面长着棵苍老的橡树。帕特匆々钻过小树障的空隙,满以为一眼就会看见珍妮立在那里的侧面黑影,但是面前出现的却是一片异乎寻常的空荡景象;他惊呆了,不是因为失望,而是因为意外。帕特壮着胆子尽量响地打着口哨,呼唤着她的名字,寻了一圈才最后相信珍妮确实已经走了。帕特一头扑倒在地上哭泣起来。

    他身下的青草是那样的柔软,夜间的空气是那样的凉爽,连他受伤的肌肉也不那么疼痛了。好长一段时间,他默々地流着眼泪,泪水像两条笔直的小溪从面颊上淌下来。他哭泣着,因为失意和惆怅,因为遭受了这样多的屈辱,因为他已经领悟了自己所犯的错误,当然还因为其他的一些缘故。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同时感到身上有一根莫名其妙的神经在不断地暗々刺痛着自己。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很高了。风已经停息,地面上腾起一层烟雾,从邻近的田地里传来了牲畜恬静的喘息声。帕特感到混身上下懒洋洋地有了几分倦意。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姐々,但这一次并没有因为想到她被**而感到痛苦,脑子里却浮现出她的一幅没有脑袋的裸体像,一个抽象的女性身躯,赤条条的,简直不像人样。他发现自己这样想很不安,但他既不是出于什么欲望,也不是出于什么罪恶的企图。

    不大一会儿,帕特开始向家里走去。快靠近房子的时候,他听到几声狗叫和一阵窃窃私语,那些人正在离开那里,随后又听见一片有节奏的沙々声,这是他们抄近道上公路时踩踏田间麦苗发出的声响,刚々长出的庄稼被他们一路蹚平。

    帕特不但担心家里吵他不该出去,而且还害怕他们看见自己伤肿的面孔来问长问短,但这些都没有发生。妈々正在屋里泡茶,见他进来,就随手递给了他一杯。厨房里乱七八糟,碗柜和抽屉都敞开着,里面的东西被扔了一地。爸々挂着一幅顽强、愠怒的面容正一边端着茶盅呷茶一边对着陶制的烟斗喷吐烟雾,姐姐正坐在已经熄灭的炉火旁,身子萎缩在椅子里,红肿的眼睛直楞々地凝视着前方。平常这一家人就不大爱讲话,现在屋子里更为沉静;他们三个都遭受了极大的**,谁也找不出恰当的话来表达内心的感受。(每人所受的**各不相同,或是失去了人格,或是失去了家尊,或是失去了端庄。)

    还是帕特首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给我们切下一条面包来吧,妈々,”他说,“我饿啦。”

    妈妈惨々地一笑,指了指食柜,那里原来满々地撂着供一个礼拜食用的新烤制的面包,而现在却一个也不见了。“他们吃不了的也都拿走了,”她说,“只要是他们那双血迹斑斑的脏手所能抓到的东西都要拿……不光是吃的,莫利放在桌子上的胸针也不翼而飞了。”

    帕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人忧虑的问题,“他们没有发现鲍博的什么东西吧?是吗?”他急切地问。

    “没有。谢天谢地,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现。”

    大家又一次陷入沉思。外面传来一支猫头鹰呜々的叫声,看门狗抖动一下锁链,轻轻地叫了几声,一会儿又平息下去,黑夜随之再次恢复到空荡荡的静谧之中。

    帕特站起来,“我累极了,”他说,“我要去睡觉了。”

    “等々,我给你脸上敷点药,”妈々说,“伤得不轻。”

    “没关系,”帕特说,“我只想赶快去睡觉。”他走过去与妈々吻送晚安。正当他向前探腰时,眼睛发现了一道黄铜的微弱闪光。

    “看!”他惊叫起来,“你们看那里!”他走到壁炉炉台旁边,拣起一个装着小型子弹的弹夹。“是鲍博自动枪上的。”他小声地说。妈々在自己身上划起了十字。

    “他们竟然没有看见它,”爸々说,“老天爷,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找到的东西,就在他们的鼻子底下。”他脸上那执拗忧郁的神情开始消释。他抿起嘴,咯々地乐了几下,然后突然像往常一样痛快地放声大笑起来。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活跃了,甚至莫利也在笑。不管怎么说,归根到底,他们已经设法战胜了那一伙人。大家在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所遭受的屈辱,解除了慑于敌人yín威的压抑感。很可能,那些人过一段时间还会再来,很可能,还会发生更坏的事,但他们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是愚蠢的,是可以被打败的!

    “我们把这事告诉鲍博,他一定会感到好笑的。”帕特说着,脸上泛起了红晕,对于自己的发现感到很得意。他轻々地一滑把子弹装到了口袋里。摸々弹夹确实在自己身上,觉得很来劲。但是,他脸上的肿块还在疼痛,他内心的创伤也并没有痊愈,他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也感觉到生话不再像他过去的想象,那样公道,那样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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