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穿阿玛尼的大叔看起来更像是场面上的人，说话缓声细语，笑起来都讲究分寸。该莞尔的时候没露过牙，该开怀的时候也不扭捏，笑开了眼角带褶。说虚伪人家笑的很真诚，说真诚看起来很虚伪。

    我舔舔嘴唇。看不明白情况，小妮子倒是很友好，不知道是单纯的礼貌和修养，还是出于好感。举手投足都很得体，微笑的角度不大不小，正好。就是这个正好才让人看着心烦，猜不透的烦，菜是新摆上来的，吃着倒像是剩菜的味道。真不如在家里吃面条了。

    “小周不喝点儿酒？”衬衫男抽空搭理了我一句。

    “不了，我开着车。”

    刘悦把原本摆在她前面的酒杯往左一推，抿嘴笑了笑，“喝吧，我送你。”

    杯子里一多半的啤酒，上面泛着酒沫，小气泡一溜溜地往起冒，看得我胃里反苦水。但凡以量取胜的东西我都不太擅长，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喝进去和吐出来一个味道。刚进大学那会儿适应不了广州的夏天，寝室里没安空调，六月刚过屋子里就呆不住，到晚上床框热得烫手。一屋子的人闷得慌，拎着啤酒桶，光着膀子往楼顶爬。运气好赶上有风，就躺在水泥地上凉快儿凉快儿，喝喝酒，聊聊服表班的姑娘。我第一次上去的时候碰着个好天气，六七点天没全黑，蓝里挂着紫头儿，一层层从远往近了暗。等暗到眼前，我也喝多了。胃里拧着个儿的疼，吐出来的比喝进去的还多。那之后我算了算，自己的胃，顶天有两瓶的量。

    老邢擎着杯子，在转桌上一磕，“这杯开始，我领6个，剩下你们自己展开。”

    杯子碰到牙上，我一闭眼，灌了两口勉强咽下去。6个，就是一瓶多。

    大家也跟着陪了一杯。

    “小周结婚了？”衬衫男笑盈盈地问。

    “还没呢。”

    “周找了个好媳妇儿，文文静静的当老师的，人也漂亮。”老邢起身又开了一瓶，放在我眼前。“刘，给倒上。”

    刘悦看了我一眼，斜着瓶口往杯子里倒酒。倒的速度很快，泡沫忽地往上溢。

    “都是本地的？”

    没等我接茬，老邢嫂子在一边儿接上了，“他们办公室都是外地孩子，你眼前的这闺女就北京的。自己一人儿在这边儿，也没个亲戚朋友。”

    “北京人怎么跑到这地儿来了？”衬衫男有些疑惑的转脸问刘悦。

    “这边有海啊。不过我倒是待不长。”

    刘悦说完，屋里静了下。我也一愣。这是个我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她在这儿是有房子，但有房子不意味着安家。一个没什么念想的地方，今儿收拾行李，明儿就可以走了。

    “这边好，起码空气好，天天逛逛海边心情也敞亮。以后找个本地的老公就常住了”老邢看没人说话，提起杯子打圆场，“来，我领第二个，见面都是朋友，在外就得靠朋友。”

    我闷着头，喝了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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