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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遇与恩(三)

    这些都是强制性的,必须要记下,背不出来就是一顿毒打,或者不让吃饭,或者每天值夜班背诵。

  说起这个坐板,刚开始还不以为然,以为坐着没什么,站着才难受,但是真正坐了一会就知道厉害了,因为腿一直盘着,血液循环不流畅,坐着坐着就感觉自己的腿非常麻,慢慢的没有什么知觉,好像自己的腿不存在了,接着就是屁股,股骨非常的疼,好像屁股上没肉了,那种刺痛感,就好像骨头与地面接触,全身的重量都由股骨承担。

  坐板的时候要求腰板挺直,一动不能动,稍微动一下就是一脚,就这样也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期间有很多人都挨了好几脚,我是因为之前受过训练,虽然不是坐板的那种训练,是端腹,俯卧撑分解,站军姿,都是非常变态的一些,相比之下,这个稍微轻松一点,但时间久了对人也是一种折磨,也是很痛苦的。

  中午饭食是水煮白菜,每个人都有一只盔,没有筷子,我觉得也用不上筷子。

  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筷子是古人智慧的和对世界的认知的产物,筷子的标准长度是七寸六分,代表人有七情六欲,以示与动物有本质的不同。筷子一头圆、一头方,圆的象征天。方的象征地,对应天圆地方,这是中国人对世界基本原则的理解。

  手持筷子时,拇指食指在上,无名指小指在下,中指在中间,是为天地人三才之象,这是中国人对人和世界的关系理解,使用筷子时,一根为主动,另一根为从动,主动为阳,从动为阴,此为两仪之象。

  对我来说,就算用不到筷子,也得有一双筷子,才能有生活的气息。

  终于到了“渡劫”时刻,其实就是洗澡,所有人在澡堂排队,说是澡堂其实就是类似于一个过道的地方,两边是一排喷头,赤身裸体的,一个接一个向前移动,我当时还纳闷呢,洗澡为啥叫渡劫。

  看到他们进入水流之后,每个人都会一激灵,快速的向前移动,我发现了问题多在,不是热气,而是冷水,暑退秋澄气转凉,立秋已过一月有余,七月流火,这时候洗冷水澡,真是“渡劫”。

  我们一个接一个,从这头走到那头,感觉大家都跟上刑场一样,脚步沉重,面色凝重,腰部稍弯,双手交叉与胸前,身体颤抖,狱卒呵斥我们挺起胸膛,冲刷自己的罪恶,队伍就这样慢悠悠的移动,每个进入淋浴的人,都下意识的“嘶”的一声,有些不愿进入淋浴,磨磨蹭蹭的,会遭到狱卒无情的毒打,或者让他长时间享受淋浴时光。

  我一踏入淋浴,鸡皮疙瘩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包裹全身,淋浴的水与身体接触的时候,肌肉不自觉地抖动,呼吸都有变得有点困难,牙齿不停的打颤,从淋浴开始到结束,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分多钟,但对于经历的人来说,那就像渡劫一样,一秒十年啊。

  大家就像流水线一样,排队冲凉,冲完的人,出去之后靠墙站着,走廊中从窗户的灌进来的风呼呼往里吹,吹到身上,因身上都挂着水珠,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有些人嘴唇发青,脸色发白,全身没有一点血色,狱卒要求我们必须站有站相,否则又得遭受皮肉之苦。

  又到放风时间了,牢房后面有个小院,到那之后坐在冰冷的地上,人群中会时不时的传来咳嗽声,望着头顶上的铁牢笼,想起了一首歌: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

  …...”

  不一会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感受身体像是被棉花围裹着,皮肤感受到了微暖,望着早上还不太耀眼的太阳,忽然觉得它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无私,那一刻,放佛自己是自由的,心中几天的雾霾,一下就被冲击的冰解云散。

  下午被安排到做工,叠玫瑰花,那种在花圈上的玫瑰花,突然内心有些惆怅,有些忧郁,假如我死了之后,我的葬礼上会出现这种花圈吗?挽联会是什么?别人会怎么议论我?我现在做的这个花圈,将来会不会出现在我的葬礼上?

  做工,一个人每天必须叠五十个,否则不是挨打就是不给吃的,又或者是不让休息,做到规定的数目为止。

  一天天的背舍规,坐板,偶尔去放放风,吃的依旧是不知道什么做的馒头,吃了七天了,我依旧没有吃出它的食料,有时也会供应煮白菜,土豆炖白菜,甘兰炖粉条。

  刚好有一天是中秋,给我们每一个发了半块月饼,也是不知道是什么食材做的,吃起来硬邦邦的,感觉牙不好的牙都会蹦了。

  往年人全月残缺,今年月圆不分离。

  七天到了。

  中午,喇叭喊0579,我赶紧立正等着,不一会过来一名狱卒,

  “你多少号?”

  “报告,0579。”

  在这里,我们只有代号,没有姓名,做事情之前必须先喊报告,他让我跟着他,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刑满释放,听他们说,出狱时不能回头,一定不能回头,是啊,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里面的人,包括进来之后出去的人,都知道,千万不能回头,不能再犯错,不能再进去了。

  在中东我明白,命在战场不算命,在这里,我知道了,人在监狱不是人。

  跟着他们领东西,签字,我终于可以出去了,那一刻,我心一下就踏实了,一下就落地了,七天,终于要离开了,回想起这几天的一幕幕,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进来了。

  出了大铁门,门口还有一些接人的,他们有些拿着豆腐,有些端着盆子,里面放着柚叶,有些端着火盆,有些拿着红绳,手里都有一套新衣服,看着这些人,我感受到了悲痛和后悔,也有一丝落寞,自己是一人进去,一个人出来。

  到了一家服装店,买了一身新衣服,回到了定慧寺的公司办事处,敲门之后,杨主管打开了门,看到我的一瞬间,嘴长得浑圆说:“你现在就出来了,我还寻思怎么也带到下午,才张罗去接你去呢。”随后对着里面喊了一句:“任龙回来了。”又看了看我,“你瘦了,这几天受苦了,今晚好好为你接风洗尘,去去这几天的晦气。”

  这时其他几个人也都出来了,有的说我瘦了,有的说我受苦了,有的让我别放在心里,有的鼓励我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