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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砖窑囚禁(三)


  我睁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滴光亮,就连天空中的繁星都被隔绝了,一滴滴泪水从我眼角滑落,直至我的脑袋感觉到了湿润,已经这么久了,家里人到底有多担心,自己的行为让他们遭受了多大的痛苦,现在特别恨自己,此刻也只能通过泪水来缓解内心的委屈和自责。

  转眼应该大半年过去了,日子就这么过着,现在厂里也时不时的来新人,看着一个个稚嫩的脸庞,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刚来时的好奇、侥幸,再看看现在的自己,脑子好像已经停止运转了,每天就盼望吃饭、睡觉,身上的淤青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黄,手上的新伤甚至都没了知觉,更不要说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天,在装车的时候,忽然我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

  我看到了家乡的人们,有的还在地里劳作;有的肩扛着工具,碰到熟人的时候,停下来闲聊;有的已经洗漱完了,在院里坐着嘴里叼着烟袋,鸡鸣狗叫,炊烟从一家家的烟囱中冒了出来,小孩在你追我赶,吵吵闹闹,又看到了父母,拿着工具,从地里往回走,我极力的从空中飘了下去,想追赶他们,但是却怎么也触摸不到,看到父母转身疑惑的表情,我拼命的挥手,可是他们依然转身继续前行……

  慢慢的睁开眼,看到了白白的天花板,我在哪?死了吗?手臂有点发麻,我想抬起手臂活动一下,可没有一点力气,目光下移,看到了宝子趴在床边。

  我轻轻的动了一下身子,宝子立刻醒了。

  “龙哥,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啊?你可吓死我了。”

  “宝子,这是,这是哪啊?”我虚弱的说道。

  “哎呀,龙哥,这是医院啊。你没事可太好了!”

  “我躺多久了?”

  “龙哥,你都躺三天了,不过,你不要担心,大喜啊,大喜,咱们被救了!”

  “啊?啥情况?“我一激动猛的就坐了起来。

  宝子开始手舞足蹈,一边表演一边开始讲我晕倒之后的事。

  那天晕倒之后,就被他们拖回了房间,扔到了床上,晚上宝子回去之后,我一直在发高烧,跟砖场要了一些药,第二天还是昏迷不醒,宝子一看情况不对,背着我就要冲出去,可是被人拦下,还给了几个耳雷子,第三天,我仍然高烧不退,马羔子和季叔一看这是要死人啊,都吵着要给我看病,砖场平时就那几种药,都吃过了我还是不见好。

  看着脸都被高烧烫红的我,宝子不干了,出来混是要讲义气的,答应做兄弟,就不能丢下兄弟,就和季叔、马羔子商量如何自救。

  马羔子提议联合大家一同反抗,乘乱让宝子逃出去,他无意间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缺口,可能是打手们去山上打野物用的,只要宝子够快,这次就没问题,宝子看了看大家,又看了一眼床上躺了三天的我,很坚定的答应了。

  第二天刚起床,马羔子就喊话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新中国都成立了,我们还要被继续压迫吗?他们只不过是手里有棍棒,鞭子,就算是枪,子弹也有限,我们不能再受他们奴役了,一***着牲口的活,还要被无情的鞭打,我们要反抗,我们要出去,以后要过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的日子,过想干啥就干啥的日子!”

  大家的眼神开始变了。

  打手们来了,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宝子、马羔子、小申子一马当前,直接冲了过去,就在几人和打手混战的时候,其他人愣了愣,有些也加入了进去,最后大家都暴动了,平时被压抑的情绪就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一样,一时间陷入了混战。

  宝子乘乱跑到了马羔子说的缺口,逃了出去。

  出去之后,宝子在树林里一个劲的往前跑,被绊倒后爬起来,被刺刮了将血一擦,被树梢刷着眼睛了眯着眼。

  此刻,看着宝子手臂上的的伤疤,脸上的淤青和伤疤,我心里很愧疚,也很荣幸。

  宝子跑了很长时间,不敢停歇,一直跑、一直跑,就在跑不动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拿着土枪向宝子逼近。

  宝子看到他的打扮和装束,就知道不是追来的打手,然后喊道:“救命啊。”

  那人一愣,赶紧把枪收了起来,宝子连忙跑到他身旁,让他帮忙。

  一番费劲的交谈之后,那人带着宝子去了派出所,将砖场的情况说明之后,派出所的人让宝子带路去砖场。

  一番艰难险阻的寻路之后,才终于找到了砖场,回去之后,马羔子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了,绑着双手被吊着,要是宝子晚来一步,可能就死了。

  最后将所有打手抓了,将砖场的人给救了,可是让刘斌给跑了。

  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砖场不在北京,在河北省,刘斌也不是厂长。

  真正的厂长大概50来岁,那天还来看大家,说自己一直自责,太过于信任刘斌,这几年将砖场承包给他,没想到刘斌竟然在这里建成了黑砖窑,成了法外之地,最后厂长承诺,是自己的失责,让大家承受了如此的苦难,决定给每人给1000块钱。

  宝子还在讲述着厂长是如何声泪俱下、哪些打手混混看到警察是如何逃窜、下跪认错的。

  可这一切,我此刻已经不关心了。

  “马羔子,现在没事了吧!”

  “你看那”宝子指着旁边。

  顺着宝子指得方向望去,才发现,原来马羔子也躺在病床上,脸肿的我都快不认识了,身上到处打着绷带。

  “谢谢你,马哥。”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才让他躺到了病床上,没想到马羔子平时话不多,关键时刻让人刮目相看。

  “不用。”虽然脸上已经肿的看不出表情了,但我知道他是在笑。

  “宝子,那其他人呢?”

  “都走了,季叔、小申子,傻春子和小哑巴他们在医院待了一天,想跟你道个别,你一直昏迷,我就让他们走了,走的时候他们还叮嘱我,等你醒了跟你说一声,现在大家都在回家的路上了。”

  想着他们,我心里很温暖,正是因为他们的陪伴,我才能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看着白白的床单、舒适的病床、整洁的房间、窗外的阳光明媚,现在自由了?真的自由了?曾经无数次的梦境,终于成真了吗?此刻的我有点难以置信,自己是真的自由了吗?地狱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这究竟是不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