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屋门前，正好不偏不正“选”了那块铺满鹅卵石的地面上。

    这一跪，眼瞅着快五个小时了，一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双腿被硌得发麻，头晕晕乎乎的被秋末的小风吹得似醒非醒。

    一诺恨不得把这些该死的鹅卵石一个个扣下来砸的稀巴烂。她一边用手揉捏着腿和脚，艰难而痛苦地微微挪动，找鹅卵石中间相对舒服点的、不那么硌得慌的缝隙跪着，一边嘟囔着：“都已经上大学了，还这么罚我，太不给面子了。”

    这时，何叔从院子西边院子走了进来，一诺抬头一脸委屈和无奈地看着他，何叔看着一诺皱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小脸蛋别提多心疼了，何叔又走到一诺旁边安慰她：“我再去向黎先生求求情，你再坚持一会。”

    “嗯。”一诺虽然这么应着，但也不大抱太大希望，因为何叔进进出出已经两三次了，情也已经求了好几次，一点作用都不起。

    何叔快步走进屋里后，一诺隐隐约约听见屋里何叔一如往常跟先生说起零零碎碎的琐事。什么厨房有个大妈要回老家托中介公司又找到一个，什么水龙头坏了换了个新的，什么工作室那边说项目方案做好了拿过来给他看……不管是大事小事，何叔都会事无巨细地与先生汇报清楚。

    说完事，屋里几秒钟没有动静，一诺知道何叔还不出来肯定又想向先生求情，但是先生也不会因为何叔的话改变主意！因为这不是第一次被罚，何叔也不是第一次求情，当然先生也不是第一次不答应。

    果不其然，屋内，汇报完工作的何叔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先生抬头看向何叔：“何叔，求情就免了。”

    “黎先生，现在阿诺那么大了……”何叔知道先生不会答应，但为了一诺还是开了口。

    先生冷哼了一声，“年龄长了，心性却没多少长进。何叔，去忙吧。”

    停顿了几秒，何叔看着眼前长大成人的先生，跟老黎先生几乎一样的语气和表情有些恍惚，但见求情没用，只能无奈地回应：“好的，黎先生。”

    再次走过一诺面前，何叔满脸伤悲，就像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受难，那是另一种无助吧。“阿诺，何叔……”

    “何叔没事的，这才哪到哪，你有事快去忙吧！”一诺害怕何叔心里过意不去，勉强挤出一些笑容，无所谓地对何叔说道。

    何叔歉意稍减，问一诺，“需不需要再给你盛一碗醒酒汤？”

    一诺听了这话连忙摆手，“不用了，那个太难喝了。”

    谁知何叔听了一诺的话，又叹气了气，“阿诺，你呀，不能少闯几次祸，高中那会看你整天学习，性子收敛了不少，以为你懂事了，上了大学怎么反而又……”

    “哎呀，何叔我头晕，你快去忙去忙吧。”一诺听到何叔的唐僧经头更疼更晕了，何叔这唠叨，跟电视上的大妈们有的一拼。有时候一诺会想，是不是因为何叔老了，他最近几年的唠叨越来越厉害了。

    何叔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那你午饭想吃点什么？何叔让吴妈做。”

    刚才何叔说的也就是吴妈想要走，一诺虽然从来没进过吴妈长什么样，但是她的菜烧得挺不错的，吴妈要走了一诺莫名有点舍不得。

    “这架势，今晚晚饭都不一定能吃上，午饭我是不想了。”一诺朝屋里的方向努了努嘴，想想都觉得要跪到地老天荒了，这还不如挨顿打，长跪不如短痛，直接回床上趴着还能休息休息。苦命呀！

    何叔锲而不舍，“那我让吴妈做你最喜欢吃的干烧鱼怎么样？”

    “好。”一诺没再跟何叔争辩，何叔最近几年认死理认得不行，有时候非要问你吃什么，有时候非要给你买个东西。

    何叔走后，一诺跪坐在腿上，腿麻了又慢慢地坐到两腿中间的空地上，虽然那么久没有被罚跪了，但对于罚跪一诺有的是经验。

    毕竟从来到这个小院后，那么多年一诺也习惯了，初中那会，一诺可没少跪着，那时候感觉把一辈子需要跪的都跪完了，谁想到现在还会被罚跪。

    一诺又想起先生和他父亲正面刚的那次，又发现按照遗传，好像罚跪这种事情也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幸免。

    不过，一诺也在那无数次的对先生对抗、被罚中总结出来，先生不是揪着一件事情不放的人，打过罚过这事就过去了。相对应的，一诺也是忘性极大的人，这也许就是一诺一直“屡教不改”的原因吧。

    其实何叔说的也不对，一诺现在的心性确实转变了不少，因为一诺突然发觉自己成年了。

    上大学后不至于每天忙于学习，一诺视野开阔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她碰到了几个不错的舍友，交到了新朋友。相应的，对先生心理上的依附关系也就少了许多，瞬间有了可以独立生活的自信和勇气。

    反正，现在的一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一诺想，‘总要给自己老了或者喝个小酒留一些个人生谈资吧。人生嘛！本身就是一种经历。’

    一诺现在就是凭借如此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硬核”理论跟先生死磕。

    至于这次的事件，也算是向先生宣誓自己不是软柿子的无数斗争中的一件，一诺在心里还是赌着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