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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小军师今年三岁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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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七岁那年,也就是我成为礼部侍郎“独女”的第四个年头,我终于进了宫。

    而在此之前,我足足熬了三年,若是那皇帝小儿再不开宫门选秀,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怕是要熬成块无人问津的老腊肉了。

    好在,第四年的盛夏,迟迟不愿立后的皇帝被自家哥哥给宰了,大晋最尊贵的那个位置也换了人,这可把我那便宜爹给高兴坏了,他当夜破天荒地喝了几盏酒,连看我的眼神也温柔了不少。

    可哪想新皇帝也是个怪的,不紧不慢地磨了大半年,愣是拖着不选秀女,于是我那便宜爹又愁坏了,愁的他寻了处偏僻院子,指着皇宫的位置破口大骂,说什么俩兄弟一个荒yín无度,一个不近女色,成天跟男人混在一起,只怕是个龙阳……

    我听不下去了,啪地推开窗户,好心提醒他:“爹,莫要扰民,影响不好。”

    便宜爹看了我一眼,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但声音小了几分:“你就不担心自己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这我自然是不担心的,不嫁人我也有信心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去。

    可我这个精明爹应该担心坏了,他怕自己养了几年的“女儿”最后赔了本,也怕自己的算计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是个精明人,算计了大半辈子算来了这么一个礼部侍郎的位置,却还想着用我去搏一搏更高的位置。

    果然,人都是贪心的,就像是我的亲生父母,有了一笔足够下半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银子还不够,还想要更多……以至于,最后将自己的性命赔了进去。

    “我爹娘将我卖了的那天,我刚从城里回去,还推着辆破木车,正准备告诉她们今日我又卖出去多少野菜饼子,回家时却只见到一个陌生的老头儿,站在一辆阔气的马车前望着我。”

    “然后,老头说我是她买的闺女,让我跟他走,我那时候想着,可真是我爹娘能做出的事来,于是我便跟着他走了,这一走,便是四年…我那时没想着回去找我爹娘哭啊闹啊,我只是问老头,问他我卖了多少银子……你知道是多少吗?”

    我看着望着我的那个身穿龙袍的男人,笑了起来:“他说我卖了一百两银子,足足一百两呢!”

    男人挑眉,他那好听的声音却没什么波动:“陈清儿,这不是你召集我的嫔妃们做野菜饼子的理由。”

    “再说了,宫里哪里有什么野菜,反倒是宫中后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快要被你们一群丫头片子薅秃了去……这到底是朕的后宫还是你的后宫啊?”

    我看着他,摸了一把被白面粉糊的白一块黄一块的脸说:“陛下的后宫,自然也是我的后宫,不是吗?”

    男人笑了笑,没有否认。

    ·

    那一年,新帝选了七个姑娘,可任谁也没想到,最后成了皇后的会是我。

    我本人虽未料想到这个结果,但多多少少猜到了为什么选我当皇后的原因——

    因为我并不想当皇后,所以成了皇后。

    纵观新帝挑的这七位姑娘,除了我,都是些选秀的“添头”,她们全都是庶女,是给如花似的嫡女们做陪衬的绿叶,是买卤肘子压称的豆皮末,点一壶酒送的花生米。

    当然,我就要更甚了,我连庶女都不是,只是个被包装了四年的赝品。

    我同新帝大婚那日,见到了这辈子都从未见过的华丽婚服。

    裙摆处,用金线绣成的凤凰的羽翼闪烁着,灼伤了我的眼睛,凤冠上的珍珠粒粒饱满,点缀在蓝绿色的点脆上,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我盖着红帕,在等待新帝来的时间里,意外地觉得有些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新帝终于进了屋,我听见他凑近我耳边,带着明显的醉意,以近乎冷漠的语气道:“不要奢求我会爱你,也不要想着怀上我的孩子。”

    我愣了一下,却又觉得合情合理,正要说“好”,却又听见他说:

    “好好扮演我的皇后吧,陈侍郎家的假贵女,那样,我还能考虑不会有一日杀了你……这算是你我的交易,但我想,你应该也没得选,你知道该如何做。”

    说完,我这位夫君便离开了,连盖在我头顶上的红帕都未曾取下,留我一人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

    原来他知道。我心想,也是,说不定正因为知道我是个赝品,所以才选了我做皇后。

    但既然他没有当场杀了我,也就是说——我对他有用。

    我将头顶上的红帕一把取下,走到桌边将摆着的干桂圆和一些点心塞进嘴里,顺便为我那便宜爹默哀一小会儿。

    可惜我便宜爹精明一世,糊涂了一时,我归宁那日还屁颠颠出来接我,握着我的手热泪盈眶:“女啊,我的亲闺女,我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成功的生意,你可得将你的身份瞒好了,莫要落了个欺君的罪名。”

    望着他高兴的模样,我没忍心告诉他,新帝已经知道我俩欺君了,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俩脖子上的脑袋就要搬家哩!

    而我再见到新帝,看清他的模样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在这三个月里,我没什么事做,新帝也没什么事安排我,于是我便隔三差五跑去跟剩下的六个姑娘聊天杀时间,教她们打麻将,一来二去,大家的关系竟然意外地和谐融洽。

    “唉,真不知道陛下选人怎么选的,他那眼光,怎么偏偏钟爱我们这类小姐。”

    “秦姐姐,说不准他就是为了应付那些唠叨的大臣,随便挑了我们几个好拿捏的,”我冲秦贵妃说:“反正宫里的日子挺舒服的不是吗?”

    “那倒是,”另一位余妃点头:“碰。”

    “胡了!”我“哟呵”一声,乐颠颠地抓起手旁的纸条就要往其他三位姐姐脸上贴,却见他们三人脸色齐齐变了,将头埋了下去。

    “三位姐姐,该不是输不起……”

    “小清!”跟我关系最好的方姐姐扯了一把我的衣袖,如蚊子般哼哼了一句:“陛下来了……”

    他怎么来了?我一挑眉,转身后便看见了新帝。

    新帝那日穿了身玄衣,眉眼是好看的,只是没什么表情,我有时在想,他若是多笑笑,再加上他的那重身份,怕是要俘获大半个都城的未婚贵女的芳心。

    “皇后。”他看着我们,依然没什么表情,对我召集几位妃子打牌的事毫不在意,只是把我叫过去,郑重又郑重地说:“小严将军要来见我,你到时候装的腼腆一些,胆子也收一些,更好。”

    “为何?”我不解。

    新帝却不答,只道:“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最好也别听。”

    然而,等见了那位脸上带疤,黑眼圈极深的小严将军,我却窥见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小严将军是和一个男人一起来的,也不知那个男人是何身份,一上来对新帝冷哼了几声,接着一屁股落了座,用鼻孔看人。

    新帝却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严文义,你还愿意来见我,我很高兴。听说你好好的严将军不当,考了个功名,去做了个芝麻小官?”

    “芝麻小官怎么了?!”那叫“严文义”的男人正坐了,指着新帝的鼻子说:“还有,你以为我乐意来么!要不是我妹死之前说你是个好皇帝……若不是为了大晋的未来,我才……”

    我敏锐地注意到,新帝的眸子暗了暗,三个男人心有灵犀地沉默了一会儿。

    有故事?我没忍住,扫了小严将军一眼,却跟对方对上了视线。

    “我刚从塞外赶过来,恭喜陛下,”小严将军大大方方地回避了我的视线:“不过,若是我家小姐尚在,或许会说一句‘宛宛类卿’吧,可陛下,假的变不成真的。”

    “多日不见,你说话越来越像她了。”新帝微微撇嘴,接着让我先退下。

    我不知道他们那日谈了什么,只知道那天夜里他酒气熏天地跑到我面前,双手捧着我的脸,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我这心当即咯噔了一下,心说:完了,我这是成替身了。

    为了小命,我废了老命才将他推开,自己睡在地板上,听他这个尊贵的皇帝在床上说梦话。

    第二日我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他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