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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爱上爱情的你

    这天傍晚,聂宇耕在家里做晚饭,门铃声响起,他赶忙关掉火去开门。

    来人是叶青柠,聂宇耕诧异极了,这些天他有反思过,自己上回在家里做菜款待她,却又因为牵手的事气跑了她,恐怕让她误会了什么,她竟然还能再次登门,这让他不能不感动。

    叶青柠神色平淡,也不跟他打招呼,径直走进他家,“我有点头痛,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想到你这里坐坐,你不用管我,忙你的。”

    她往沙发上一坐,脱掉鞋,双腿伸平了放在沙发上,身体靠着沙发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

    聂宇耕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条毛毯,给她盖在身上,“盖着毯子,想睡就睡会儿,别冻感冒了。”想想不放心,他又探了探她额头,见温度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小玉本来在沙发上打瞌睡,听到声音警觉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看到聂宇耕过来,跳下沙发在主人腿边绕来绕去,看到沙发另一边坐着个陌生女人,它又跳上去闻闻她味道,似乎有点熟悉,便不再关注,回自己原来的地方继续窝着。

    家里暖气很足,又是那么安静,叶青柠很快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睡足了睁开眼睛,看到聂宇耕抱着猫坐在一旁看电视,电视却是无声的,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看来他是怕吵到她,有意关掉了声音,叶青柠看着他,轻叹一声:“你是不是特别不想看到我?”

    聂宇耕听到她声音,才知道她醒了,扭头看她一眼,“你醒了?”叶青柠故意抬起下巴不看他,脸色如霜,“饿醒的。”

    聂宇耕微微笑着,把小玉放下去,走到她身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想吃你做的香橙班戟,叶青柠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这么说,反而道:“想吃牛肉面。”“你等等。”聂宇耕说完这话就去了厨房。

    二十分钟以后,他来叫叶青柠吃面,叶青柠故意跟他别扭,“我又不想吃面了,想吃黑胡椒牛排。”

    暗自猜测,他会是什么表情,她并没有抬头去看,侧着脸,在别人看来,这是一种挑衅的表情。

    “那好,你再等等。”聂宇耕并不生气,打开冰箱找牛排,拿出来解冻。

    对他的好脾气,叶青柠忍不住了,跑过去抱着他腰,半是抱怨半是撒娇,“是不是吃完了,你又要赶人家走了?”

    跟这个男人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身上那种成熟恬淡的气质,让她特别想依赖,想赖在他怀里撒娇,所有别的男人不能给的包容,他都能给。

    聂宇耕轻抚她头发,柔声道:“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干吗,就在我家睡好了,想睡哪儿睡哪儿,睡小玉窝里都行。”

    难得他还这么有幽默感,叶青柠捶他一拳,跳过去坐下吃面。聂宇耕把牛排重新放回冰箱里,坐在她对面,以手支颐看着她。

    一个模糊的影子悄悄在心中浮现,他有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手指轻点桌面,看到小玉正倚在墙角看着自己,绿幽幽的目光多少有点诡异,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孤寂感,若在平时,也只有这只猫陪伴自己度过孤独的夜晚。

    水池传来哗哗水声,打扰了他的思绪,他抬头去看,见是叶青柠在刷碗,那温婉的侧影像极了一个人,尽管他清晰地知道,那不是同一个人,可还是愣了好半天。

    叶青柠忽然转头,看向聂宇耕,他坐的地方,光线半明半暗,他脸上的表情也和平常那种温和微笑的表情不同,仿佛刚经历一场巨大的悲痛,以至于表情中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恐。

    那一瞬间,他眉宇间的愁云能让世上一半的女人感到心疼。

    叶青柠定住心神,装作随意地擦干净手,看到他还坐在那里,走到他身边,轻轻柔柔地把手覆在他额头,“还不去睡吗?明早你还得上课去。”

    聂宇耕没说话,猛然站起来抱紧她。

    第二天一早,叶青柠醒过来,只觉神清气爽,身旁已经没有人,但是有他留下的味道,她深深嗅了一口,看到他放在床边的睡衣,拿过来穿在身上。

    客厅靠近阳台的地方,他一身蓝色睡衣,蹲在地板上,看着他的猫宠小玉吃猫粮。光线照进来,他的侧影那般美好。

    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小玉抬起头去看,见是昨晚那个女人,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猫粮上。对它来说,那个女人吸引力远不如猫粮。

    叶青柠在聂宇耕身旁跪坐,轻抚他头脸,经过昨晚,她见了他,无限亲密。

    “昨晚睡得好吗?”聂宇耕扭头看她,无限温柔。

    “很好。”叶青柠气色甚佳,显示着良好睡眠。

    聂宇耕伸手轻挠小玉下巴,似有心似无意,用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说:“好几年没实践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叶青柠捂嘴轻笑,觉得他的神态非常可爱,主动抱紧他,在他耳边道:“很行,我很满意。”聂宇耕这才放心地回抱着她。

    小玉吃完盘中食物,见主人和那个女人抱在一起,走上前,伸出柔软的前爪搭在主人脚上,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它用爪子轻轻拍了两下。

    聂宇耕感觉到脚上搭着一只肉乎乎的小爪子,低头去看,小玉正用一双玉色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抚摸它的头,聂宇耕伸手摸摸它,它果然把爪子放了下去,很享受地浑身抖了抖,去别处玩耍。

    “你的猫爱吃醋。”叶青柠道。

    “流浪猫都缺乏安全感,就算被人领养了,也还是带着戒心。小玉跟我一个人生活惯了,它不习惯家里多一个人。”聂宇耕站起来,把猫食盆拿走。

    叶青柠道:“你把她当女儿一样,或者说,当你的小女友宠着。”

    “两岁多的小女友,太惊悚!”聂宇耕笑道。

    “真没有幽默感!”叶青柠笑着跟上他,脱了鞋,故意去踩他的脚。

    吃早餐的时候,聂宇耕忽然道:“下午我在二附有个脑血管矫正手术,你想不想去看看?”

    “我也能去?”叶青柠惊奇。她知道,他说的二附是指雁大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那里不仅是全雁京,也是全国最好的脑外科医院。

    “能去,二附所有的手术都是临床和教学相结合,可以带学生去观摩,只不过时间比较长,恐怕要七八个小时,你未必能坚持得下来。”聂宇耕道。

    “七八个小时?那不是很累?”

    “还有十几个小时的呢。我在非洲援医的时候,有一回替一个病人开颅取寄生虫,足足用了十六个小时,两百多条寄生虫,最长的14厘米,虫体取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手术后,病人醒过来看到那些寄生虫,吓晕了。”

    叶青柠一阵恶心,无力地摆摆手,“你能不能先别讲这个?人家在吃饭。”聂宇耕大笑一阵,果然他这个恶心段子对任何人都能起效果。

    对这个男人偶尔的孩子气,叶青柠非常无语,转念一想,又很高兴,他在逐渐向她展开心扉,她能感觉到。

    “想去看吗?我的开颅手术一般看不到,病人想排我的号动手术最长的要等三个月。”聂宇耕很想让叶青柠熟悉他的工作。

    “三个月?那不是命都没了,你不能多做几个手术吗?”叶青柠道。

    “没办法,我平常要教学,还要带课题组,临床手术一星期排一次,全国病人那么多,我哪里看得过来,人的精力有限,我不是超人。”聂宇耕如实道。

    叶青柠替他补充,“而且,你还想有自己的生活,业余时间想照顾收容中心那些小动物。”

    聂宇耕点点头,“所以我替病人动手术,不求量,只求质,凡是经我手的,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手术成功。”

    对他这种内在焕发的自信,叶青柠产生了浓厚兴趣,当即道:“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神。”聂宇耕笑,“你别吓跑了就行,也别体力不支晕倒。”

    “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我上学的时候,是学校皮划艇比赛冠军。”叶青柠握拳。

    下午,叶青柠跟聂宇耕的那群研究生一起换上白色医生袍,还别了一支笔在口袋,像模像样地装成学生,去观摩手术。

    学生们知道叶青柠身份,纷纷叫她师母,这让叶青柠说不出的高兴,不由自主看向聂宇耕,见他戴上浅蓝色口罩和胶皮手套,为手术做最后的准备。

    真正进了手术室,叶青柠才发觉自己紧张得大气不敢出,无影灯下,剃成光头的病人躺在那里,接受命运的审判。

    叶青柠发现那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心顿时揪起来,看向聂宇耕,发现他面容平静,目光却很锐利,跟护士和麻醉师说了几句之后,手术正式开始。

    当他手持手术刀低头开始工作的时候,叶青柠轻轻地深呼吸,往后退到墙角,远远地凝视着他,凝视着这场与时间赛跑的较量。

    那一刻,她觉得他像上帝一样庄严和神圣。

    手术后,两人去附近的饭店吃饭。

    看着聂宇耕那辆破车,叶青柠打趣道:“如果你留在美国,进私立医院,凭你的技术,一次出场费就能买一辆车。”

    聂宇耕笑,“你是在暗示我该换车了吗?”叶青柠摇头,“代步工具而已,最关键是你开着顺手。”

    “那车还是刚回国那年首次购车免税买的,已经好几年了,我准备明年换一辆奥迪SUV。”

    聂宇耕点了一份猪头肉和卤猪耳朵,吃得津津有味。

    “你不吃吗,很好吃的,可惜没有酒,不然真想喝两杯解乏。”聂宇耕见叶青柠不动筷子,笑问。

    叶青柠看到那一盘粉红色,想起之前观摩手术时病人开颅后的大脑,一阵恶心反胃。她在美国多年,还从来没吃过猪耳朵,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聂宇耕见状笑道:“我学医时第一次上解剖课,也是两三天吃不下饭,吃着吃着就习惯了,不多吃一点,哪有体力做手术。”

    “你故意的,故意带我看那些,让我吃不下饭。”叶青柠干呕了一阵,没好气道。聂宇耕笑意更深,“作为将来的医生家属,你得锻炼一下。”

    听到“家属”两个字,叶青柠眼波流转,一下子甜到心底。

    她刚回国时,很不习惯国内把亲人称为家属,尤其是丈夫妻子,为什么要叫家属呢?听着很别扭,可这两个自聂宇耕口中说出来,她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感情发展顺利,夏绿的学业进展却遇到阻碍,保研名额因为外籍学生的身份一直没有获批,夏绿找到系里,系里管招生的陈老师告诉她,保研名额有限,学校的原则是本国学生优先。“那我不能保研了?”夏绿对系里的解释很失望,之前他们还信誓旦旦说凭她的成绩和已经发表的论文,保研完全没问题。

    陈老师也很为难,安慰夏绿,“恐怕是这样,保研要占名额,你也知道,我们雁大在985名校里数一数二,生科院更是热门专业,竞争非常激烈。”

    夏绿没做声,知道这不是陈老师能决定的事,生科院人才济济,具有保研资格的优秀学生太多了。

    整理了一下思绪,夏绿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向陈老师道:“我听说王坤林院士的直博生明年有名额,我想去试一试,如果考上了,系里能给我出推荐表吗?”

    陈老师怔了怔,这女孩子志向倒是很大。

    “王坤林”这个名字在雁大生科院如雷贯耳,国内生物多样性研究及保护生物学界的权威学者、两院院士、博士生导师,生科院有个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就是由他主持。

    夏绿在雁大念三年本科,听他的课只有一次,还是一个学姐带她混进教室,但听了不到一半就被撵出来。

    关于他的传言很多,大多数都是说他从来不给本科生上课,极少收学生,所以一直维持小班高质量教学,直博生拿到学位很难,但他带的直博生学位通过率百分之百。

    “王院士的直博生相当难考,每次只收十个学生,当然,你要是通过了他亲自组织的考试,他会给你写推荐信,系里也会出推荐表。”陈老师道。

    夏绿点点头。

    眼看着保研无望,又错过了研究生考试报名时间,她知道,自己只能搏一搏了,如果考上了王院士的直博生,对她自己将是个很大的提升。

    丁潜回来那天,雁京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夏绿请了假去接机,目光一直看着贵宾通道,寻找他的身影,高大伟岸的他,在人群中很容易找。

    远远看到夏绿,丁潜很高兴,她穿了一件鼓鼓的面包款粉红色羽绒服,瘦瘦的牛仔裤将双腿拉伸得尤其细长,大概是因为刚从寒冷的户外进来,她连羽绒服帽子都没摘,一圈白狐狸毛包裹着粉嫩小脸,一双眼睛乌溜溜,翘首以盼,表情别提多可爱。

    丁潜大步上前,一把搂住她纤腰,低头吻上去。

    她的脸上还带着室外的凉意,贴上他温热的脸,有一种奇怪的舒服,柔情蜜意在齿颊流转,他闻到一种熟悉的清香。

    “绿绿,你身上好香,是什么?”丁潜闻得出来,这不是香水的香,而更像是花香。

    夏绿拉开羽绒服,给她看怀里的一枝红梅,俏皮笑道:“我今早偷偷折的,今年宿舍楼下的梅花开得比往年都早,杜妈妈说,你最喜欢闻天然的花香。”

    那朱砂一般的红配上她雪白晶莹的皮肤,真是美不胜收,丁潜又低头吻下去,心中激荡着小别重逢的缠绵。

    夏绿越来越像他心尖上的肉,知道她每一点喜怒哀乐。

    要说夏绿最喜欢雁京什么,无疑是这里四季分明,春天看花、夏天赏荷、秋天赏月、冬天赏雪,雁京旧城雪景是一绝,以前每年一到雪天,她都会和朋友同学一起跑到公园里去看雪景。

    看到丁潜脖子上的围巾,夏绿惊讶道:“这条围巾你还留着?这不是好几年前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吗?”

    “一直戴着,在美国上学那几年,冬天就靠这条围巾给我温暖。”丁潜抚摸着颈间柔软的羊毛围巾,无限感怀。

    夏绿动容地看着他,“都戴旧了,等过两天我再去买一条新的给你。”

    车上,丁潜搂着夏绿,“我们先回家放行李,中午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吃饭。”

    “那我要带着轩辕十四,行吗?”

    “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

    回到丁家,夏绿把养得胖墩墩的轩辕十四抱起来,跟它说,要带它出去玩。轩辕十四听懂她意思,非常激动地抖了抖身子,它的毛又密又厚,夏绿并不担心它会冻坏。

    两人去吃饭的地方在雁京旧城,古典园林一样的建筑风格,沿着湖边有一片很大的梅园,雪天里,各色梅花怒放,争奇斗艳,夏绿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冷香清冽。

    把轩辕十四放下地,小家伙起先有点不适应,爪子往回缩,适应了雪地的温度之后,它开始嬉戏,一个猛子跳进雪堆里,头和两只前爪埋进雪里,剩尾巴和两只后爪在外。

    夏绿哈哈大笑,用手机拍下这场景,没等她过去解救,小猫已经自行从雪地里探出头来。它很兴奋,踏雪往前,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梅花一般的小脚印。

    “这几棵叫绿萼,适宜生长在南方,北方非常稀有,株型这样优美的更是难得,我已经跟这里的老板说好了,等明年春天我们移植一棵回家。”丁潜触着那枝条,凑过去轻嗅绿萼清香。

    夏绿听到他的话,回脸看着他笑,伸手握住他手,跟他一起去找轩辕十四。

    抱着猫,夏绿跟着丁潜走进餐馆正门,首先入眼的是大厅中央的舞台,内置有点像湖广会馆,但又不大一样,这里更像是古代富人家后花园里的小戏搂。

    戏台不大,也摆不了几张桌子,但听一出戏,喝几壶茶是够了。

    夏绿四处看看,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古色古香的,连那些服务生,也是旧时代的打扮,一身对襟盘扣短打,臂上搁一条白毛巾,手提铜壶,替客人续上茶水。

    丁潜带夏绿上二楼,选一个包间,既能看到楼下舞台上的表演,又不会受人打扰,夏绿把轩辕十四放到桌上,自己则托腮趴在栏杆上,听戏台上的演员唱昆曲。

    “我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到这里来听戏,听全本时间不够,我们都听折子戏。”丁潜脱掉大衣挂到衣架上,看到夏绿还穿得像个球,走近了替她把羽绒服脱下挂上。

    “那人家会不会说,丁爷爷带着孙子来听戏?”夏绿突发奇想。

    丁潜大笑,手指刮她鼻子,“别给他听到这话,他不高兴人家说他老。还有……记得别再叫他爷爷,叫爸爸。”

    看着舞台上演员舞动水袖,鬓发间珠翠环绕,随着她的动作,在灯光下微微颤动、闪闪发光,夏绿模仿着她的动作,“这姿态,真美,阿潜,这出戏叫什么?”

    “《牡丹亭》,‘惊梦’。”丁潜看这出戏不知看了多少遍,只瞄一眼就知道演到哪儿了。

    “大雪天里,就应该这样围炉饮酒听戏,要不是我下午还有课,我就在这里不走了。”夏绿是个很容易被环境和气氛感染的人。

    “红泥小炉煨一壶黄酒,过去南方人过冬有这习俗,但在我们雁京,旧时代的人都是在炕上坐着,围着炕桌剥干果吃,炕头放着炭盆子,为了怕上火,还把那些冰冻的梨子、果子,也拿来吃,我妈小时候吃的就是从东北买来的冻梨。”丁潜给夏绿讲述老雁京人的生活。

    夏绿趴在桌上,脸枕着手臂,饶有兴趣地听他说话,看着他生动的表情,仿佛他的眼睛里有另一重世界。

    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到某一时刻会深深地感悟到,和他的小世界自成一系,别人插不进来,只要她自己不冒失地闯出去,没有人能破坏他们。

    服务生送上来茶点和精致小菜,夏绿拿起面前的一双筷子看看,筷子是黑色的,上面刻着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好美的一句话,阿潜,你给我解一解。”夏绿念出筷子上那一句诗。

    丁潜正在喝茶,听她这话,笑道:“有什么可解,照字面意思理解便是。”

    “那人家是外国人嘛,人家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夏绿撒起娇来的时候也很要命,丁潜忍住笑,把诗词的意思译给她听,夏绿听了以后,眼波流转,贝齿轻咬红唇。

    甜品是一道炖得稠稠的山药羹,盛在青花瓷碗里,夏绿拿起小小的银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又甜又软,入口即化,赞道:“这个好好吃。”

    “当然啦,用最好的燕窝炖的,炖好了却把燕窝丢掉不吃,只吃入了味的山药,冬天补气滋阴是最好的。”

    丁潜在一旁看着夏绿,见她双眼发亮,白嫩小脸上淡淡粉晕,面对食物一副陶醉的样子,心中欢喜,神秘地伸出手,放到她面前,让她猜猜手里是什么。

    “给点提示。”夏绿眨巴眼睛,弄不懂他手里乾坤。

    “放在身上很久了,一直想找个机会给你,我们一人一只。”丁潜道。夏绿掰他手指,“到底是什么,你就别再卖关子了。”

    丁潜松开手,两枚小小的印章在掌心中。

    “什么呀这是,是爷爷写大字的时候用的印章?你偷来的?”夏绿看过丁兆宁在书房里写书法、作画,记得他有大小印章十几枚。

    “料子的确是家里传下来的老料子,极品鸡血冻对章,却不是我偷的,是我妈给的,我找名家刻了字。”

    丁潜给这不识货的丫头开开眼,告诉她,鸡血冻和田黄石一样都是印章石中的珍品,清代名家雕刻的印章要是传到今天,值个千儿八百万不成问题。

    “啊?这么贵啊?”夏绿讶异地看着他手中那两枚印章,灯光下发出艳红的光泽,真像鸡血凝固而成,却又有一种透明的质感。

    “我这个没那么贵,料子虽然老,但刻工是现在的工,价值上跟以前传下来的名家刻工不能同日而语,本来还有一对田黄,我没要,我估计你会喜欢这一对,颜色艳丽。”丁潜笑道。

    “你还真了解我,知道我喜欢花的。”夏绿把那两只印章拿起来看看,不知道他握在手里多久,印章上还有他手心的温度。

    见刻字是古文,夏绿叹息,“刻的什么呀,我又不懂。”

    和家学渊源的丁潜相比,夏绿觉得自己快变成文盲了,杜蘅知自己是大家闺秀,教出来的儿子也是富贵公子,尤其是这个小儿子,爱得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

    夏绿有时候想,杜妈妈手里不知有多少宝贝哪,一样一样拿出来都是叹为观止。

    “这是小篆,你的那一枚刻着‘平生意’,我的是‘鸿雁在云’,取自晏殊词里的一句,‘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丁潜解释给夏绿听。

    夏绿很喜欢刻字的寓意,拿着印章爱不释手。

    “这个聘礼如何?”丁潜笑问。

    “比钻石好。”夏绿把两枚印章一起收起来,准备放在自己这里保管。

    想起学校的事,夏绿想听听丁潜意见,主动提起,“阿潜,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什么事?”丁潜见她表情严肃,神情也郑重起来。

    夏绿告诉他,她的保送名额没有了,校方说本国学生优先,外籍学生只能参加考试。

    “那就考啊,你的成绩没问题的。”丁潜对夏绿的学业一向很放心。

    “今年的研究生考试报名时间已经过了,我没赶上,我想去考王坤林的直博生。”夏绿说出自己的想法。

    丁潜皱皱眉,“直博?不容易啊,要是毕业时拿不到博士学位,那就只有本科学位,没有硕士这个过渡。”

    “很多国家都没有硕士这个过渡学位,你在普林斯顿不也是本科后直接读博士吗。”夏绿觉得这都不是问题,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学校的推荐直博免学费。”

    丁潜点点头,“考吧,我支持你,精神物质全方位支持。”夏绿嘴角一弯,浅浅的笑意。玩了一下午,回到宿舍时已是傍晚,室友们都不在,夏绿独自在宿舍里自习,室内梅花幽香,令她心情甚佳。

    还有二十天就要过圣诞了,她还没有想好,要给男朋友买什么礼物。这是他们定下终身后第一次圣诞节,意义非凡,夏绿决心想个最好的主意。

    从抽屉里找出丁潜给的那两枚印章,夏绿一时找不到印泥,只得对着台灯看看,鸡血冻在光线下隐隐有跳动感。

    看到卢小惠丢在桌上的画册,夏绿拿起来随手翻翻,忽然灵机一动,可以自己画一本插画册啊,把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人物动作有机连贯起来,制造出动态图的效果。

    有了这个想法,她说干就干,上网买了彩色铅笔和空白图册,准备到时候给丁潜一个惊喜。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眼看着圣诞临近,丁潜的工作反而更忙,和夏绿常常两三天都不能见一面。

    为了针对女性网游用户,公司专门开发了一款古风网游,剧情构架已经出来,尚欠人物形象设计最终定稿。

    公司里几个设计师都铆足了劲,想争取这个难得的机会,丁潜之前曾经发话,谁的设计中选,年终奖他包一份大礼。

    乔落也想把握这个机会,每天一下课就到公司绘图,一副废寝忘食的劲头。好几次,丁潜下班了见她还没走,心里感叹,这女孩子还真是蛮拼的。

    打电话给助理,丁潜让她给还在加班的设计师们订外卖。

    当送外卖的小哥把外卖送到乔落面前时,乔落惊讶不已。

    “我没订啊。”

    “是丁总让我帮你们订的,都是高级餐厅的菜式哦,丁总对员工向来慷慨。”助理从办公室出来,为乔落解惑。

    乔落心花怒放,没想到丁潜想得竟这样周到。

    “丁总还说,年轻女孩子都喜欢喝奶茶,叫我别忘了给你叫一份。”助理笑眯眯地拿起自己那杯奶茶喝起来。

    她嘴馋,老板既然发话了,她可不会替他省钱,趁此机会饱餐一顿,何乐而不为,反正他有得是钱,也不在乎她吃点喝点。

    两个女孩吃得不亦乐乎,乔落眼珠转转,问助理:“丁总人这么好,他的女朋友可真有福气。”

    “那当然,他和他女朋友青梅竹马。丁总从来不让他女朋友在人前曝光,保护她不被媒体骚扰。”助理一直以为夏绿是丁家远亲,住在丁家,和丁潜相识多年。

    乔落微微颔首,装作无意,“我还以为他跟叶律师关系不一般呢。”

    助理摇头,“丁总和叶律师只是工作关系,叶律师是叶总的堂妹,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叶总吧,他和丁总一样,是我们公司创始人股东。”

    “我知道,叶总在硅谷,当年他俩上大学时就一起在美国创业,是互联网界传说一般的人物,他很少露面,非常神秘。”

    乔落在翻阅丁潜资料的时候,把他的创业史也了解得一清二楚,包括他身边最重要的人物叶小舷。

    “我们丁总长得帅、又有钱,还是个风云人物,每天在他微博下留言的粉丝不计其数,好多女孩子都老公老公地叫,看着让人替她们脸红,真不矜持,可她们哪里知道,丁总在微博的大V账号都是我帮他打理。”助理和乔落谈到兴头上,忍不住偷笑。

    乔落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那么忙,还能频繁在微博上发段子发图片,像个有钱有闲的公子哥儿,照理说,他这样的上市公司老总、职场精英,经常忙得陀螺一样连轴转,根本没时间刷微博,更别说经营一个近两千万粉丝的热门微博号。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助理及时闭上嘴,专心吃东西。

    几天后,乔落把自己画好的网游人设直接递到丁潜面前。本来她这样的行为是越级,但丁潜似乎被她送来的画作吸引了,并没有提出疑问。

    丁潜凝视着画里的女孩,穿着一身玉色华丽古装,长长的秀发一部分被金色发钗绾住,一部分披散身后,嫩绿色抹胸下胸脯弧度优美得让人遐想,细长双臂佩戴精致臂环,雪白莲足自裙角微露,灵动似凌波仙子,如花似玉的容貌和娇憨的神态隐约中竟有几分像夏绿。

    有点意思!丁潜看着这个古风游戏人设,一时竟移不开目光,若夏绿穿上古装,只怕风姿比起这画中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画得不错。”丁潜把画板还给乔落,只给了这句评价,却没有说别的。

    乔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就能看出他十分满意,心里非常高兴,再三道谢后离开丁潜办公室。

    叶青柠来找丁潜谈事情,听秘书说里面有人,便在丁潜办公室门口稍等,见出来的是乔落,她眉头微锁片刻,悄然隐去。

    那女孩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是什么意思?叶青柠暗自留意。

    办公室里,丁潜问叶青柠:“今年的国际动漫网游博览会定在下个月,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小舷要陪女友去大溪地,没空过来,你代表他。”

    “下个月我想请年假。”

    “什么事?回美国探亲?”

    “不是,陪某人回上海。”

    “哦,这样的话,就不能耽误你大事了。”

    丁潜听夏绿说过她和聂宇耕的事,以为尚在交往中,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见家长的地步,心里替她高兴。

    叶青柠想了想,“我尽量吧,争取出席,小艾走了以后,我们公司在设计师这方面力量有点薄弱,这回倾巢出动都未必有小艾在时吸引媒体关注。”

    丁潜知道她心思,她始终觉得自己那时解雇小艾有欠考虑,年轻的设计师需要培养和磨炼才能独挑大梁,她对乔落的能力始终持怀疑态度。

    “乔落还不错,很有灵气,可以着力培养一下。”丁潜道。

    叶青柠未置可否,虽然她和乔落只有几面之缘,但不知怎的,她对那女孩印象颇深,脸色苍白、双目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丁潜对她另眼相看并非无缘无故。

    只是,为什么她始终对那女孩觉得不安?

    “青柠,你能找到好归宿,我很替你高兴。”

    “彼此彼此,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没有你,我也不会认识他。”

    叶青柠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聂宇耕的情形,心里甜甜蜜蜜。

    平安夜,早晨开始就下起鹅毛大雪,夏绿一天都没课,起了个大早,跟袁莹和卢小惠跑到教堂去玩,直玩到下午,丁潜快要来接她的时候,她才跑回宿舍换了一件火红的大衣。

    看到丁潜那辆白色奥迪Q7就停在女生宿舍对面,夏绿顾不上雪天路滑,向他跑过去,哪知道一不留神摔倒在地,索性坐在雪地上,看着丁潜笑。

    丁潜已经从车上下来,看到夏绿从宿舍楼出来,本想叫她注意脚下,哪知道这个心急的丫头完全忘记安全问题,踏着雪跑过来,啪叽一下摔倒了。

    丁潜快步上前,把夏绿扶起来,替她拍拍衣服,疼惜道:“这么冷的天,连个帽子也不戴。”

    “我有帽子和围巾,都是成套的,但跟我衣服不搭配,我就没戴。”夏绿拂去衣服上沾的雪花,靠近他,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暖融融的,雪天空气清新,他的味道更清新。

    丁潜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绕在夏绿脖子上,牵着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踏雪带她走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看着她上车。

    等她坐稳了,捧起她脸,“脸都冻红了,我给你暖暖。”他的手真的很暖,两人四目相对,眼波流转,没有亲吻,却比亲吻更甜蜜一百倍。

    夏绿拿出手机,凑到丁潜跟前,自拍一张两人的大头照。拍好后,丁潜看着相片觉得很喜欢,虽然夏绿把半张脸藏在他围巾里,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乌溜溜的,非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