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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过年

    冷,寒冷,彻入骨髓的寒冷!这是他恢复思维后的第一意识。

    他本能地想缩成一团,却发现四肢仿佛不存在似的,然后他拼命地去睁开双眼,但不知道自己是否睁开了双眼,因为他的眼前是黑暗,无以复加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什么地方?”他想不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接下来他知道了自己的眼睛是开的,因为他看到了黑暗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红点,火红的红点,至红至纯的红点。

    他仿佛重获光明的盲人,用无比崇敬的目光注视着那个红点。

    忽然,红点发出耀眼之极的光芒,划破了黑暗,然后,整个世界都亮了。

    他像初生婴儿般地看着这个红通通的世界,这是一个单纯的无边无垠的混沌世界,那个变亮的红点挂在世界的正中央。

    从空间的视角上,那个红点仿佛离自己远得不能再远;在心灵的距离上,它又离自己近得不能再近,如此的语言只描绘出其万分之一。

    倏地,那个红点迅速地膨胀,爆开,炫光四射,蘑菇云般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散开,那炫光吞没了所到之处的一切,以三维立体之外的感觉扑面而来,他本能地伸手挡住双眼,才发现自己有了手的感觉。

    然后,他感到了炽热,穿透身体每一个细胞的炽热,熔去一切万物的炽热,他看到了遮在眼前的手化为骨骼、化为虚无,他吓得惨叫一声,顿时醒来。

    几张熟悉的面孔全都露出喜悦的笑容:“百人长醒了,百人长醒了!”

    他记起了之前的事,秦桧、达凯、比武、晕倒。

    看着从帐外透入的几缕阳光、火盆里燃尽的石炭和满脸疲容的部下们,他问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了?”

    忽里赤如释重负地拍额庆道:“百人长,小的们担心死了,你那日与达凯一番剧斗,先后晕倒,一直睡到现在才醒来。”

    “哪里是剧斗,该是老子被人家耍弄才对。”他心中苦笑,旋即看到床前案上摆着一盘黄灿灿的点心,一个个小方块叠成大方块,竟是从未见过的。

    自他来到这时代,吃的东西要么是大块鱼肉、要么是炊饼炒面,全是粗线条的北方食物,从没见过如此精致的东西。

    肚中的饥饿感袭上来,他不客气地拿起来就吃,粘粘的很香,像极了后世的萨其玛,只是没放糖,他嘴里忙活着,含糊不清地问了第二句话:“我躺了几天了?”

    后面一个陌生的小兵上前答道:“大人躺了有九天了,十人长昼夜守在床前,几乎没合过眼哩。”

    这小兵一口东北话说得十分溜,显然不是女真族人,他知道女真军队里有个汉营,大部分是来自东北的汉人,地域的属性使他们依附女真是理所当然的。

    但亲兵营一惯是女真的嫡系,绝少让汉兵加入的,他这个百人长已是特例。

    “我晕了这么久了?”他停住嘴,瞪着陌生小兵,问忽里赤,“这小子是谁?”

    忽里赤答道:“他叫李巨,是郡主专门从汉营抽来服伺百人长的。”

    他的心里一阵温暖,问了第四句:“郡主呢?”

    忽里赤答道:“应该在中央大营。”

    他心情一黯:“达凯就在那里,她一定去陪他了,不晓得这小子伤情怎样?但一定没自己这么糗,躺了9天。”

    忽里赤接下来的话又令他精神一振:“郡主每天都来探视百人长,连祭天大典时都没落下,这‘打糕穆丹条条’就是她从大典上带来的。”

    忽里赤的口气透着些许羡慕,他不知道什么祭天大典,但看来这劳什子“条条”是个稀罕玩意,他再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挥挥手:“你们分了吃吧。”

    几个部下欢天喜地地各拿了一块,俱躬身向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吃下去,只有那叫李巨的小兵没吃。

    他诧异地扬起眉毛,吃一块点心,犯得着如此郑重吗?他不知不觉模仿了完颜楚月的习惯动作,他有这个毛病,学喜欢的人的动作与语气。

    李巨看出了他的疑问,凑上前来道:“大人,您不晓得吗?跟咱汉人一样,大金也在正月里过年,不过不叫过年,叫祭天,由大金国教——萨满教主持施礼。这点心是祭天的供品,吃了有福的。大人,您晓得吗?您跟达凯大人的一战,可轰动哩,连达凯的师父——萨满教教尊大人都惊动呢。”

    “自己是出了风头,那有若神来的一脚,被那么多武将看到了,能不传出去?难怪达凯那么横,原来有这么强硬的后台。”他打量着相貌乖巧、口齿伶俐的李巨,这小子倒是个人才,虽然感觉浮夸了点,但自己身边正缺少这样一个耳目。

    “过年了?”他眯起了双眼,视线飘向了莫名的空处……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他睁开了双眼,今天对龙的子孙来说,是一个一年一度的大日子,对他来说,还具有双重的意义,23年前的今天,一个男孩诞生了,长成了现在的他。

    他拿起准备好的鲜花,风度翩翩出了门,空气中洋溢着浓郁的火药味,呛人,但他喜欢,因为这曾是他童年的最大乐趣。

    在港城的另一边,一个女孩也懒洋洋地起了床,精心地打扮起自己。

    半个钟之后,女孩一脸幸福地偎着他出现在大街上,“嘀——嘀”,他的手机短信响了,他瞟了一眼,没回复,街上人很少,来来去去,手里都提着年糕和糖葫芦。

    女孩是他半年前认识的,模样清纯,是他喜欢的类型。

    这一天,他的手机响个不停,都是拜年的,他渐渐不耐烦了,最后干脆设置成静音。

    在咖啡厅里共进了午餐后,一位服务生引着他俩步入了一间KTV包房,看得出,女孩很少来这种地方,有些局促。

    他爱怜地牵她坐下,女孩瞥了服务生一眼,脸红了。他熟练地点了一大堆点心酒水,服务生上完盘,识趣地退出,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