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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执笔阁用膳白瓷盏见探

    执笔阁中

    “小姐,阿七姑娘梳洗了一番,检查了一下伤势,那一脚并未踢到之前的伤口处,也不算要害部位,并无大碍。”砚池一边布置着桌上的菜品,一边微微看向坐在榻上看书的芊远,“倒是小姐,这么晚了还没吃上一口饭,还是早些用膳吧。”

    芊远放下了手中的礼记,“也好,你去将阿七叫过来,一起用膳吧。对了,还有那今日没来得及吃上的凤井酥,让墨香一并布上桌吧。”

    不一会,那七姑娘便着一身干净衣裳,低着头来到了厅堂处,却是站在了桌边,迟迟不肯坐下。

    “刚才周嬷嬷面前不是硬气得很吗,宁可挨打也要吃东西,现在你那股劲呢?”芊远一边用筷子扒拉着桌上的饭菜,一边故作严肃地打趣着她。

    阿七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见她这般,芊远更是起了想逗她的心思,“怎么,是我刚刚在梅香堂唱一出好戏,让你觉得,我比周嬷嬷更加凶神恶煞吗?”

    “我……奴婢没有……”阿七终是怯怯开了口,因为一直低着头,她看不见那边芊远的神色,于是又思索了一番,突然,好像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见着膝盖就要弯曲跪下,却被一只手拉住了。她稍稍抬起头,却看到芊远那努力憋笑的神色,不过这就被瞧见了,芊远便些许正了正色,“把手打开。”

    阿七稍有迟疑,但仍是微微张开了自己的双手,可这时,芊远却渐失了笑意。

    芊远从小双手就比同龄女孩小一些,而眼前却是一双比她还要娇小的手,但这手上布满的尽是伤痕,有陈年的划伤,有大概是那日拦下马车刚留下的勒痕,伴随着指缝中的老茧,和关节处的肿胀——许是冬日里冻疮留下的痕迹,那样一双娇小的手上,却承担了她难以想象的劫难与风霜。

    眼瞅着芊远神色愈发凝重,阿七也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刚想收回手,却被芊远死死拉住。她拿出了另一只手来,在阿七掌中放了包东西,用水绿色丝巾包着,阿七神色面带不解,又用那双瑞凤眼望向了她。

    “凤井酥,尝尝吧,墨香做的。”说完,见阿七果然如她所料般楞在原地,她便一把将其拉到桌前,硬是按在了座位上。

    砚池将一副碗筷摆上了桌,而芊远又伸出手把那丝巾打开,阿七便看到那传闻中的凤井酥样貌,白玉般光滑的表层,做上了叶子的纹路,里面依稀透出一抹翠绿,虽未入口,但模样甚是好看,怎叫人舍得食用。芊远见她还是望着凤井酥出神,便随手拿起一块,直接一掰,塞到了阿七嘴里,见阿七神色虽有惊诧怯懦,但仍是咀嚼了起来,这才开始细细品尝另一瓣。

    “那个……”阿七终于是彻彻底底抬起了头,“我能再吃一个吗?”

    同一时刻,侯府正厅内

    安康侯细品着杯盏中的茶,今日因家中来客,他特令下人采摘了今年新生的荷叶,并择荷露冲泡,此茶不仅入口清香,回味甘甜,更有清火之效,最是适合夏日品饮。

    白瓷茶盏轻轻扣放在红木茶几上,放茶盏的人抬起头,与安康侯相视一笑,旋即开始玩弄手上的玉扳指。

    “如今已是五月末,七月初四便是圣上千秋,光禄大夫可有想到这寿礼?”安康侯见眼前的光禄大夫贺子昂已品完一盏,便一边搭话,一边示意着下人重新上茶。

    “我们不过是送个形式,陛下哪里需得收我们的礼,最重要的还是对得上陛下的心意……”贺子昂旋弄扳指的手稍微顿了顿,“这回千秋晏,平凉王、南广王将来宣阳城,一同赴千秋宴。那侯爷猜猜,这回,英王殿下那每逢圣上千秋就抱恙的身体,能不能破天荒好起来一次?”

    安康侯神色平静,甚至略带了丝笑意:“陛下难得与兄弟同聚,相互叙旧,必定龙颜大悦。”

    贺子昂见许易安面带笑容,也跟着勾起嘴角,不过多了几分讥讽:“侯爷真是幽默,这圣上能与那几人叙什么旧,只怕除了英王,剩下这两人是见也不想见。英王倒是陛下亲弟弟,他是想见,可这英王却并不领圣恩。依我看,还是陛下对其太过仁慈。”

    “光禄大夫,这陛下的家事还是少讨论得好。”安康侯眼见着前去换茶的仆人上了厅堂,空盈的白瓷又渐渐填满了茶青色,杯中倒是能看到自己一如往常平静的神色。待到仆人皆离去,其才继续开口道,“英王殿下不过是年少尚不懂事,加之以往便被宠坏了,脾气和胆子都不小,陛下念手足情不忍责备罢了。”

    “哼,不懂事?”光禄大夫脸上明显浮出鄙夷之情,“可不是不懂事嘛,听说几日前,其还大街上强抢民女,硬是拉回府中做了小妾。御使大夫霍大人的奏折连夜呈上,这陛下就当没看到一样。当日陛下登基,先太……先二皇子旧党及胞弟,哪一个不是往远了送,偏就要把英王这个祸害留在宣阳城内,其目无法纪,好色成性,陛下却纵之任之,此人必是危害社稷的隐患。”半晌,其见安康侯低头品茗,似是没听到般,便接着开口道,“再说这家事,陛下当年跟几个王爷的事情,怕也就他们现在自己说是家事吧,明眼人都知道,涉及皇室争夺,家事国事本就一体,即便这天下人都糊涂了去,安康侯你当年……怕是也不该如此说吧……”

    贺子昂说出此话时也觉似有不妥,这样的话题本不可随意提及,但其瞥见这许易安,仍是醉心品茶,神色毫无波动,倒让他更慌张了几分。尽管知道许易安乃太子表舅,虽早前无心朝堂,但毕竟这侄子被封了太子,这天下哪真有那么多无欲无求之人,放在眼前的通途,又有几人真正能不受诱惑。果不其然,太子被封后不久,安康侯府便传来有相助的意图。只是本以为有着许贵妃娘娘的关系,安康侯府当鼎立相助,可到如今,侯府明面上却仍是未有表示,这不禁让他摸不清,这安康侯府对太子到底愿意帮助到何种地步。若是其并非如自己所想真心相助,今日他说这番话便是不但冒犯了当今圣上,还冒犯了眼前的安康侯……可话已至此,其只能下定决心,将这试探一推到底。

    “侯爷,不说前朝旧事,就拿陛下登基这几年来说,英王他们与陛下、与太子殿下暗中作对的事还少吗?早前陛下有意立太子时便处处设计打压,先是围猎之时,陛下与太子险些遇刺,后又在太子将协管工部事务时反复施压,太子受封后,施压变本加厉,先是南州一案,还有最近借流民事件夺太子工部职权,好在保住了张焘尚书一职……”言至此,贺子昂方才发现一直神色平静的安康侯面色愈发难看,拿着茶杯的手似微微颤抖,两眼只凝望着那杯中,却因水波已然不平,无法从杯中窥见其眼神。

    贺子昂便心想安康侯果然是对太子殿下的事上心的,内心窃喜自己押对了一把,嘴角也微微上扬,便继续道:“侯爷无需过分担忧,太子殿下也是从小生活在风浪之中,只要多有志士相助,假以时日,无论是英王、平凉王、还是太后那帮人的野心,自是只能落空。”

    “光禄大夫只管放心,”安康侯再次将茶杯轻扣,“我自有筹备。”其却是没有抬头,依旧凝视着那光滑剔透的白瓷茶盏,“只是这次夺太子工部职权一事,恐与英王等人无关……”

    夏日,似乎夜色越深,蝉鸣就越响,现已是接近人定,而执笔阁的下人还在帮着收拾饭桌。

    而桌边,身着湖水蓝织锦留袖裙的女孩与藕色素衣女孩相对而坐,那湖水蓝的少女饶有兴致,一面打量着收拾的下人们,一面打量着眼前的素衣女孩。“我请你吃了一顿饭,你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