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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和藏玄机邀鹤含梅香

    夜幕已深,清和宫内

    现下已是盛夏,这御花园内的夏花开得甚好,可若是要与这清和宫内的景致斗艳,怕也是没有十足的胜算。

    寻常宫室,一般进门是院子,四处是正偏殿,而这清和宫,进门只见一小院,无甚特别之处,然而,这进了正殿便不难觉察出,宫室造的是环形,若是再往里走,便能见着别有洞天之景。这四合环中的园子,有清泉,有假山,有石桥,更有百花。如今进入园子便是一股浓烈的栀子花香,其中又若隐若现带着茉莉的芳馨,倒像品茶般有入口,有回味。可若仔细寻找,却又见不着这栀子与茉莉,只因这园子的主人特意费了番巧思,将香味较浓的花藏在了那假山环绕之中,不止栀子茉莉、还有金桂、腊梅……,为的只是营造出暗香流转之感。而在可见之处,便以色泽明亮之花为缀,像这夏日,便是桔梗的满园紫色……

    在紫色之间,有一宫装丽人,身后跟着两三女侍,与这满园的明亮不同,那丽人只着碧色裙装,并无锦缎的光泽,却透着丝绸的轻盈柔软,头上并无簪花,也没有金银饰品,只用玉饰稍加点缀,这玉饰看似不甚华丽,可只有懂行的人方能看出,此乃上等的蓝田玉,此等色泽的玉石,一般每年只有少量作为贡品,从产地呈至宣阳。

    “贵妃娘娘,今日除了您已回绝的光禄大夫信函,还有好几位大人趁着陛下千秋宴,递了帖子过来,往日您不愿主动召见安康侯是怕这麻烦,如今这大臣们主动送上来的信件,可要收?”

    那丽人正专心修剪着眼前桔梗的枝叶,过了许久,才从枝叶中抬起脸来,虽看出气质沉稳,不似少女年轻,但五官仍是气质不凡,杏眼弯眉,肤白胜雪,自有清水芙蓉之感。

    “都回绝了吧,以往根本说不上话的人,如今又能与其聊些什么。”许贵妃声音倒恰似园子里的清泉,清澈却又带着冷意。

    “娘娘,”身后一女侍欲言又止,“述奴婢直言,您这性子,自是清净,可也不必如此避世,今日连这千秋宴也懒得去。您如今有太子,又是贵妃,虽说那皇后有国公府撑腰,您背后也自有侯府,何苦惧那皇后……”

    “夏茉,”许贵妃的手轻轻抚上了面前的桔梗,眼里满是爱怜,“以后切莫将我与皇后同提,”这夏茉并非一直伴随于她,是两月前其进封为贵妃,按仪制新增加分配的宫女,“她是燕国公夫人所出的独女,我不过是一侯府不打眼庶女,自是……不同的。”言毕,见那夏茉神色仍有不服,便将手从花朵处挪开,轻轻拍了拍她,“再说,与惧怕无关,我不过是图个清静。”

    这时,站在一旁的侍女秋桂倒是打趣道,“娘娘今儿个图清静,可是没看到那升平殿上的一出大戏。”

    许贵妃没有打断,虽是回过头去接着修剪花枝,但秋桂知道,娘娘没打断便就是有兴致听下去,“陛下今日宴会,本是难得一见的热闹,虽然娘娘未去,这平凉王、南广王、英王都来贺寿,就连久病不出的太后也出现在了宴会上,这本是难得一见的盛事。”

    修着花枝的剪刀却是稍有停顿。

    “可娘娘你猜怎么着,这英王殿下在殿上看到献舞的舞姬,眼睛都直了,还在人家经过桌前时,言行轻佻,将那舞姬拥入怀中。这陛下却是不制止,一舞结束后还将那舞姬赐给英王做了小妾,您说,英王还没娶正妻,这府中已经有多少个妾室了啊?”

    几个女侍皆忍不住露出鄙夷之情,然许贵妃却神色如常。

    “然而这还不算最精彩的,那平凉王殿下,好端端的,给陛下祝酒颂词,吟的是晏殊的燕归梁,怎知陛下突然大怒,将那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吓得平凉王直跪下,幸得太后出言相劝,最终罚了平凉王一年俸禄了事。您说这好端端贺个寿,怎就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呢……”

    言至此,女侍微微顿住,因为贵妃娘娘修建花枝的剪刀已全然停住,雪白的面上神色凝重,月光下更似覆了层霜,“冬梅,之前南州和侯府皆进贡了些莲子,你去挑些上品备着,我做碗莲子羹,一会给陛下送去。”

    说罢,那冬梅便先行退下,贵妃亦再仔细瞧了瞧这桔梗的枝叶,随后将剪子递给了女侍,示意收下,便往那通往正殿的出口去。不料刚踏入正殿,一挺拔声影早已侯在了殿内,正望着那殿外的弯月,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是时,许贵妃带着一众女侍皆行大礼,那人却示意免礼。

    “钰儿已经睡下了吗?”

    “启禀陛下,”贵妃身后的春樱开口回话,“公主殿下今天晚膳后,娘娘陪其在园子里走了走,便由嬷嬷带下去歇息了。”

    皇帝便是点了点头,目光只是看着眼前人,“今儿个宴会,霜云你身子抱恙,却是没品尝到宴上你最爱的松仁淡奶鲫鱼汤,朕给你留了些。现下天气炎热,有些上火,想着你这儿清静,又记起你做的莲子羹最是清甜可口,便想用这鲫鱼汤,讨些你亲手做的莲子羹喝,不知可否如愿?”

    皇帝依旧是早上那身正黄礼袍,只是许是因为奔波了一日,腰上的玉带有些松动,连带着面上的困意,透露出几分疲乏,只剩那眼中还带着几分期待与笑意。

    “陛下,”贵妃刚刚行礼后,却是一直未起,“臣妾今日身子确实抱恙,恐过了病气给陛下,今夜万万不敢服侍,望陛下以龙体为重。”言毕,头却是埋得更低,更让皇帝看不清她到底是何种神色。他微微注视了一会眼前行礼的她,终是叹了口气,“身子若真是有不适,记得找太医看看,别什么事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