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枢看着那白衣男子，他随手折过旁边一支细长的树丫，在群兽中应对自如。

    霞光给人渡上一层淡淡的光辉，显得有些不真实。盯着那个背影，熟悉又陌生，明明是他，却又不像他。

    从审讯室的蓦然出现、陈府帮他查探真相，到寒冰湖相救，还有高热几天的照顾。

    被贺帆利用驭鬼术拉落水那幕，他依旧历历在目，闭上眼前的霎那，是师尊毫不犹豫的身影。

    这般的毫不犹豫他曾见识过一次，是上一世，在断崖前，毫不犹豫将霜寒剑刺进他的心口，即便他苦苦哀求不要用霜寒剑，可师尊还是丝毫不见动容，当真是冷酷无情。

    难道上辈子的记忆皆是梦吗？可若是梦，他又怎会心痛。

    只是明明怨恨他，还是忍不住靠近他，原来再来一世，还是会爱上他，即便细微到只是赤丘峰主殿上那一个安抚人心的微笑也足以让他再次沦陷。

    再来一世好呀，再也不用那个讨厌的徒弟身份压抑催眠自己，上辈子那个傻子为不被师尊嫌弃受尽委屈也只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咽，装了半辈子乖巧到头来还不是命丧黄泉，此刻多好，身为魔尊，他才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不过，他最大的欣慰也是他最大的痛，他的师尊为何从他第一次以魔尊的身份出现到现在，都从未对他这个魔尊下杀手，他明明说过正邪不两立……

    仅仅十年之隔，到底是十年时间改变了他的心境，还是那十年他早就厌恶了他，所以才会毫不留情铲除他，什么正邪不两立，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是呀，他怎么忘了那十年里，他的师尊时常躲着他，不是闭关就是游历，他私藏所有哀伤只将喜乐写于书信里与师尊分享，可师尊从未有一封回音，师尊待他一定是嫌恶至极吧，不然何以只字未回。

    沈听枢自嘲一声，黯然垂眸。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抬眼却苦笑，没关系，这辈子，他用那徒弟身份疏离师尊只远远瞧着他便是了。

    沈听枢缓缓闭目，泪意盈盈，徐徐落下。

    “师尊，”沈听枢的声音轻得仿佛羽毛飘落地面，“到底是你赢得彻底。”

    光怪陆离的尽头，唯一袭白衣落得此间失色。

    人间山河不及你，满目山河皆是你。

    苏朝来掌间轰出最后一掌灵力，林间落叶簌簌飞落，所有妖兽都倒地。

    他蹲下身子，正在观察最近的一头四足妖兽尸体，只见那妖兽尸体眉心正袅袅飘出些黑气，与那日陈府的黑雾气息相当区别不大，应该又是出自神秘人之手。

    身后仿佛有一丝死灰复燃的动静，苏朝来捏着手中的枝条，倏然间枝条离手，刹那正中一只要偷袭的蜥蜴妖兽心口。

    随着倒在脚边妖兽的惨叫响起，沈听枢才恍惚回神，师尊又帮了他，看着几步之遥的师尊已经转身离开，却不是要离开云落围猎，像是继续深入，他疑惑不解发问，“你还不走？”

    “找人。”

    淡而冷的声音传来，他便更迷惑，师尊要找谁？

    地上细沙印出浅浅的脚印，沈听枢低头，凝视师尊的足迹，鬼使神差地轻轻抬脚，又慢慢落下，将自己的靴子覆上去，企图吻合那人的足迹。

    一个，两个，三个……

    回忆仿佛与现实重合，那是一片茫茫大雪中：

    “听枢，雪厚，你踩在为师的脚印里为免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