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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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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可心呆了,隐约间,齐皓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

    “怎么了,可心?”

    “痘……痘疮……”她结结巴巴。

    认识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她如此失态,心头也是一惊。“你说清楚点,什么疮?”

    她闭上眼,吸气、吐气,好半晌,凤目圆瞪,直视强盗头。“你听着,从现在开始,寨里的人不准再下山,那些患病的人也要隔离,不许再彼此接触,听见没有?”

    “可心,你这是怎么了?”齐皓拉拉她的手。她看着他,痴痴地,两行泪就流下来了。“齐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发生什么事啦?好端端的,你怎哭了?”

    “我不该好玩的,更不该拉你一起上山,他们那极可能是痘疮,疫症的一种,我也治不了了。”

    他脑袋也是轰地一阵响。痘疮,他怎会不知道?

    大齐立国二十六年,淮南爆发疫症,患者起初是发烧、呕吐,三、五日后便起红疹,接着转为脓疱疹。那场瘟疫令淮南十万百姓十去其九,侥幸活下来的,身上和脸上也会留下密密麻麻的痘疤。

    那一疫让大齐国力大伤,险些酿成巨变。

    想不到,事隔两百余年,那疫症又来了。

    他觉得身体一直在变冷,心不停、不停地往那幽深的黄泉处坠落。

    ***

    身为一名医者,面对像痘疮这样强烈、恐怖的疫症,秦可心责无旁贷。她必须留下来,哪怕只是做到制止疫症的传播,也是好的。

    她明令山寨中人,不论男女老少,一个也不准再下山。万一疫症控制不住,哪怕得放火烧山,与疫症共亡,她也在所不惜。

    但人总有私心,她无法让齐皓陪她赴死,便暗地里劝他。

    “你走吧!你才上山,又没有接触过病人,应该没有受到感染,现在离去还来得及。”

    他看着她,拉起她一缕乌发,黑亮柔软,像上好的绸缎。

    他凑近深嗅,一股幽香钻入鼻间,是绿草的清新、腊梅的冷冽,还混着药物的香气,既魅惑,又惹人心怜。

    他是知她的,平凡的外表下藏着高洁的灵魂。游走四方义诊的女医神,绝对不会为自己活命而抛弃病患不管。

    她已经有了牺牲的准备,那他呢?

    身为一国之君,他没有为这个国家付出一点贡献,难道还要在这紧要关口,舍去大齐的百姓不顾?

    况且,在这些不知明日在何方的人群中,还有一个是他摆在心上,发誓要守护一生的至爱。

    让他弃她独自偷生,与挖了他的心何异?

    人若无心,虽生犹死。

    “疫症这种东西,没到最后关头,谁知感染了没?我记得两百多年前,痘疮是由淮南一座叫填花镇的地方流传开来的,开始出现死人的时候,填花镇民惊慌四散,朝廷则下令各府县州道,小心安置难民。谁知道这个命令却让疫症传播开来,短短三个月,以填花镇为中心,方圆百里几成死域。此后朝廷严令,一旦发现痘疮,彻底隔离,再不准百姓四处游走,以防疫症扩散。你说,这时候我还能走哪儿去?”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她清楚这种念头很自私,但她只想保全他。

    “万一我在山下发了病,怎么办?”

    “不会的,你才上山不到一个时辰,没那么容易感染。”

    “倘使我就是倒楣,已受感染又如何?”

    她气得泪水直淌,洗濯得那张雪白娇颜更显憔悴。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你你——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吗?”

    “往好的想啊……”他薄唇儿抿起,一弯笑弧像春雨那么温柔。“要不咱们就在这儿成亲吧!人多、喜气也够,若有万一,咱们夫妻生死不离,也是美事一桩。”

    她拉着他的衣襟,哭得唏哩哗啦。“你这傻子、呆子,待这儿和我……有什么好的?你别忘了,你还是个皇帝,宫里还有大把事等着你,你若不幸,这国家你都不惦念吗?”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人说我傻,真是新鲜了。”拍着她的肩,他想笑,偏偏沉吟半晌,出口的却是一记长叹。“可心,我出宫都多久了,这点事还看不透,枉我一双‘毒眼’之称。”

    她身子一僵。“你什么意思?”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绑我出宫,就没打算让我回去,不是吗?”

    “我……”她低头,目光闪躲着他。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很沉,一字一字飘过她心头,便在上面撞一下,击得她浑身发软,柔嫩的唇咬出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