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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77章

    早在很久以前,明炼之被人形容为不近人情并不夸张。

    他很少笑,即使是面对族长的夸赞,也总是绷直了嘴角,任谁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到些微的情绪。

    即使看到自己的至亲惨死,他好像也没流过眼泪。

    虽然年少成名,获得了家族传承灵剑浮白的认可,被族人大力栽培,但明炼之却并不开心。

    在明家,天资卓越又没什么重要身份的旁系子弟,生来就是要在无数次的训练与厮杀中迅速成长起来,成为让家族更进一步的工具。

    没有人会在乎工具心情如何,他们只会给予最珍贵的资源,最优质的物质保障,然后以和蔼的长辈姿态温声敦促。

    除了修炼,就是执行各种各样分配下来的任务。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似乎在获得欢悦之前,他必须要经历过所有波折和磨砺。

    或许这也是言黎之于他犹为特别的原因。

    遇见言黎的场景并不浪漫,明炼之那个时候运气不好,外出时不小心卷入一场争端,差点被砍死。

    当时他浑身是伤,脸上皮肉翻卷,血流不绝,狼狈至极。

    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昏倒在河水之中时,明炼之并不认为自己能活下来。

    可事实上,他确确实实的活了下来,而且收获了一份数额不菲的欠条。

    那个叫言黎的姑娘彼时还不曾体弱多病,而是像大多初出师门的修士一样仪态大方,眼神清澈,遇到不平的事会上前帮忙。

    “你的脸受伤了,”言黎说,“恢复起来会很慢,我先送你张面具遮一下”

    明炼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不在意。

    他想,这个人真是烂好心,知不知道自己救了一个大麻烦。

    明炼之自认自己并不是什么不知感恩的人,如果她不幸被他牵连,看在这次救了他的份上,他会为她立碑的。

    等他发觉自己动心,难得的想要花心思讨好言黎时,却被告知不喜欢长相潦草的人。

    “……”

    当时他一脸伤疤,时常风里来雨里去,身上衣物总是挂着划痕和尘土血污,确实很潦草。

    明炼之想,这个人真是肤浅。

    肤浅归肤浅,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向族中最好的药师求了药,每日准时涂脸。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总会挤出时间,像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远远跟在言黎身后。不说话,不靠近,只是远远看着她。

    怎么会有人傻得像一张白纸呢,明炼之想,这样的人肯定活不长,所以还是让他来保护吧。

    “那里有个变态一直在偷看你。”言黎朋友发现了尾随的明炼之,心中有些害怕。

    言黎却笑了起来,她弯着唇,故意拉长了语调说:“不是变态,是——我的之之。”

    明炼之听到了,被火烧到了一样跑开了。

    什么之之,他依旧板着脸,脖颈上却渐渐蔓延上粉色,幼稚。

    幼稚的言黎终于答应了他别扭的示爱,和他在一起了。

    明炼之这才开始品味到那种陌生的甜蜜情绪,像是吃了满满一匣的蜜糖,甜到了心坎里。

    原来和另一个人紧紧相依是这样满足的事情。

    他想,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怀着厚重的爱意,他想要将言黎娶回家。

    可他好像生来就被命运厌弃,成婚之前,他曾经招集的仇恨被统统报复在了心爱的姑娘身上。

    等他找到言黎时,她的筋脉已经被抽出,丹田被剖开,四肢上被划了无数伤口放血,身体冰冷得仿如一具尸体。

    明炼之体会到了肝肠寸断的感觉,他哭不出来,只是吐了大口的血。

    他要疯了。

    即使伤害言黎的人所属的家族势力不输明家,即使所有长辈都在训斥他的不识大体,即使他因为违背家族命令要被丢去最危险的秘境磨平性子,即使他为此五脏尽碎,他还是抓到了仇人。

    一刀一刀的割下他们的血肉,直至这些人成为扭曲的,挂着薄薄一层血肉的森白骷髅,再慢慢撕扯他们的魂魄,彻底宣判他们死去。

    明炼之第一次这样大笑,笑到眼尾发红,畅快极了。

    言黎活了下来,虽然身体内依旧存留有微弱灵气,可身体甚至不如寻常凡人。

    这意味着,在明炼之仍旧像现在一样年轻时,言黎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甚至在病痛的折磨之中死去。

    比短暂的寿命更让言黎接受不了的是,她甚至提不起曾经趁手的佩剑。

    言黎善良热忱,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会因为修为的进益而欢喜,会因为自己能与明炼之并肩作战而满足,可现在,她只能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废人,像一株柔弱的菟丝花,软软的攀附向上的树木而活。

    她一向明亮清澈的眼神暗淡下来。

    她可以独立的爱着一个人,却很难接受以这样懦弱无能的姿态得到他的爱怜。

    明炼之哭着乞求她,他会给她往后余生一个值得依靠的家,永远保护她,珍爱她。

    对于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女子来说,活在明家的羽翼之下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