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环境里，姜宝的眼睛只能看到蒋泽同模糊的轮廓，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却能从说话的语气里感受到安宁。他甚至闻到了蒋泽同周身弥漫的冷香，这股气息使他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而情感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河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得知大赛时的欣喜与激动，落笔的难堪，灵感的闪现和歇斯底里的崩溃，他对父母瞒的严严实实的真相，他想一字不落的全部说给蒋泽同听。

    你可以的，姜宝鼓励自己，你在蒋哥面前还要遮掩吗？

    学不会撒谎的小孩在大人眼里从来都是无所遁形的，蒋泽同此刻也看不清姜宝的脸，可那隐约闪烁的目光，在黑暗里那么明亮，如夜幕中的月亮，哪有月亮不需要守护呢，蒋泽同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姜宝说出自己的困惑。

    “我好像画不出画了，蒋哥，怎么办啊？”

    当姜宝那略带哭腔的声音说着无助的话时，蒋泽同不可避免的心疼了。他温柔的把姜宝揽进自己怀里，手掌熟练的顺着姜宝的后背，防止他这弟弟哭着哭着开始打嗝。

    姜宝学油画，他不可能一点油画的领域都不关注，名家的早期事迹更是信手拈来，谁没灵感多少年厚积薄发他能举出五六个例子。可蒋泽同心里清楚，姜宝不需要那些例子，他的志向也不在扬名立万。

    “你就是压力太大了，以前不是画得很好嘛，哥哥相信姜宝贝。”蒋泽同这一刻完全抛弃了答应姜家夫妻的事，因为他知道，如果姜家夫妻知道了，肯定会比他还没有原则，他认真地对姜宝许诺道，“没有人能把你从高三一班带走，你安心学就是了，哥哥保证。”

    姜宝听到后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奶猫一样的声音，生怕吵醒睡梦中的猎物自己就得挨饿似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我跟叔叔阿姨确认下。”

    蒋泽同作势要拿手机打电话，姜宝一把摁住。

    “不用了，我信蒋哥！”

    姜宝情急之下破了音，烧的脸都红了，眼泪悄无声息蒸发，把脸颊烘得干巴巴。

    蒋泽同轻笑一声，震得姜宝耳根发痒，他不好意思再留，说了句去洗手间，独自跑了。

    哗哗的水流冲不掉姜宝脸上的颜色，反而有越来越红的趋势，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想不明白，刚才怎么会听见蒋哥笑一声就产生了逃跑的念头呢。

    镜子里的男孩跟着他的动作歪了歪头，巴掌大的脸，没有毛孔的牛奶肌，微红的眼圈带着水渍的嘴巴，像极了他临摹过的西方名画。

    笃笃——

    姜宝一个激灵，就听蒋泽同在门外问，“姜宝贝，好了吗？”

    “来了！”

    他抽了张纸巾随意擦干脸上的水，就打开门走了出去，蒋泽同比他更快，换了件新上衣，之前的那件，又被他把肩膀的地方哭湿了。

    姜宝的视线像是烫到了一样，火速从蒋泽同的肩膀处移开，一不小心撞进了对方的眼里。

    宁静的像一片海，表面的风平浪静引人逗留，实际的海浪早潜伏海底，就等着将猎物一网打尽。

    姜宝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他喉结滑动，再定睛去看的时候，哪有什么不着边际的海的意象，满满的都是月辉般的温柔了。

    “走吧，蒋哥。”

    “走，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书包收拾了没有。”

    “早就收拾好了，再把物理课本放进书包就行了。”

    “上学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有蒋哥在的话，没有问题的。”蒋泽同让他相信，学校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那就好，明天我在你家门口等你，或者喊你起床也行。”蒋泽同已经有好久没喊姜宝起床了，一是上学时间不一样，还有一个就是姜宝觉得自己长大了，不需要人叫他起床。

    开学第一天，是蒋泽同和姜宝的仪式感。

    “不要了，蒋哥可以进家里坐着等我，或者和我一起吃早饭。”姜宝觉得后面这个办法很好，“这一周在我家吃，下一周在你家吃，还像以前一样。”

    蒋泽同独自上高中的那两年早上都是十分乏善可陈的，要么在看看早报，要么和蒋老爷子聊聊公司事务，乍一想起以前的生活，竟也有恍如隔世之感。

    姜宝可能是证明他还是个孩子的唯一证据。

    蒋泽同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他微微低下头，靠近姜宝说了声，“遵命，姜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