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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先前街上演戏那黑衣男子说自己叫阿虎,祝敏行向他打听了不少蒋府的事,阿虎说自己的表妹小桃就是在蒋家当下人的,原本在伙房做事,后来进了三房院子伺候三少夫人,关于蒋府不少的内幕都是小桃告诉他的。

    阿虎打量祝敏行,见他穿的寒酸,料定他是想挖点内情,上蒋府讨个差事混点盘缠。道士四处游历,风藏露宿的,不比他们这些街头卖艺的日子好过,于是他就将知道的都和盘托出。

    阿虎说自己的表妹小桃,在蒋府当丫鬟,原是在伙房里做事,后来有幸提去了三少夫人院子里伺候。那三少夫人在蒋府不受宠,家中落魄又无背景,虽是个少夫人的尊贵名头,但府上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想要上去踩一脚,那三少夫人也是不敢吭声的。

    后来三房少爷病逝,没过几天三少夫人也跟着去了。说来三少夫人也可怜,灵堂摆了三天愣是一个娘家人也没来过,只有小桃为三少夫人打理身后事。

    其实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只知道当晚之后小桃发了疯,硬说三少夫人的尸体被人偷走了,被关进柴房后,小桃癔症越发严重,蒋府就叫人把小桃接了回去。

    那之后不管多少郎中来诊治,小桃的癔症都不见好,每日口中只念叨着“三少夫人被偷走了”。

    出殡那日,蒋府还是抬着棺材上山埋了,那做派也丝毫不像家中亲人尸体被盗的模样。

    “所以你把这事写成艳曲上街唱卖,就不怕蒋府知道了报复吗?”祝敏行好奇道。

    阿虎笑了笑,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道:“蒋府本就不承认三少夫人尸体被盗一事,如果他们要封我的口,岂不是变相的承认了这件事是真的?”

    “做我们这一行的,故事编的再好,人家知道是假的,那就会少了很多乐趣。偏要将这种似真似假的传闻拿来编排一番,才能引得人心之中那窥探的欲望。”

    蒋家不愧是村里的第一大户,其实,说是十里八乡的第一大户也不为过。七进七出的大宅子,红墙绿瓦,东西套了两个别院,屋后还有一大片人工开凿的荷花池。

    蒋府门口屋檐上的琉璃瓦用鎏金镶了个边,祝敏行站在蒋府门口直接的被鎏金折射的阳光差点晃瞎了眼。

    心道,木头眼睛就是不好使,看东西模糊不清就算了,还这么容易被晃着眼,回头得让凝光给重新打一对了。

    正揉着眼睛,忽的,目光落到了朱红色的门槛上。

    祝敏行蹲下细细察看起来,这门槛是松木材质的,因是高门大户,蒋家的门槛比村里寻常人家筑得更高一些,用的是一整块上好的松木,里里外外漆了三道,最外面一层是朱红的木漆,为的是和这朱红色的大门相配。

    寻常人家的门槛并不会一遍又一遍的刷漆,顶多是刷上一层清漆避免虫蛀,因为门槛是可以换的,要是门槛被虫蛀了或者开裂了,附近的上山有的是可以做门槛的木头。而像蒋家这种豪绅大族才会对门槛的品质、漆色有所要求。

    他伸出手,指腹在门槛上细细摩挲着,那朱红色的木门槛已经有些陈旧了,最表层的一层红漆已经裂开,露出里面原本的木色。这让祝敏行有些意外。

    世人本就讲究风水,商贾世家更是如此。像蒋家修的这七进七出的大宅子,哪屋哪院定在何处,屋门窗台朝向何方,这这桩桩件件都是大有讲究的,但这裂开的门槛着实让祝敏行有些看不透了。

    宅院门庭的设计修建虽花式多样,但说到底讲究的是“聚气运”。无论大门小户,“聚气运”主要是看两个物件,一个是门,一个就是门槛。

    大户人家的家主为了不让气运外泄,通常都会要求门关上时不能留缝。

    但无论是技艺多么高超的木匠,做出来的门不可能完全严丝合缝,特别是门的底部,常年开合之下门板定然是会有磨损的,一来二去门的底部自然就会有缝隙出来。

    这就体现了门槛的作用,门槛设于门外,挡住门底的缝隙,将宅内聚集的气运与外界隔绝开,既可避免气运外泄,又能防止阴鬼邪祟骚扰。

    而这门槛也是有讲究的,其中最忌讳的就是门槛开裂,因为这代表着“锁”着一宅子气运的东西不牢固了,那些阴鬼邪祟就有机可乘了。

    按理说,蒋家这种大户不应该这么节俭吧?门槛都裂开了还不换?

    祝敏行思忖着,忽的,在门槛的角落里摸到了一团凸起。

    隔的远,实在是看不清,于是他干脆整个人趴了下来将头凑近那个角落,想要看个究竟。

    那是一团干了的朱砂印记,涂在朱红色的门槛上实在是很不显眼,像是被人用毛笔蘸着涂上去的,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能看出来笔锋干净利落,不是乱涂乱画。

    祝敏行端详着那印记,觉得分外眼熟,指腹轻轻顺着笔划的走势摸着,干透的朱砂附在门槛上摸起来是一阵磨砂的感觉,顺着那笔划走完一圈,祝敏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家宅禁制符。

    “家宅禁制”是术士入门的低阶法术,就算是一个天资一般的术士,仅需两三年便可学会。“家宅禁制”有保家庇宅的功效,一般家中偶遭邪祟侵扰用上这个符寻常小鬼便不敢来打扰。

    “家宅禁制”一般是写于符纸上贴在正屋大堂中,这样方才能庇佑到整个大宅。而这枚“家宅禁制符”仅以朱砂写在门槛上,加上符字整体很小,作用范围堪堪只有这一门之地。祝敏行百思不得其解,“家宅禁制”本就是为了防止邪祟侵扰而设,可邪祟又不像人一样乖乖听话地从大门进,如此,这符防的是什么东西?

    还没待他想出个所以然,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仆役打扮的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趴在地上的祝敏行。

    “抱……抱歉,”祝敏行尴尬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只是看你们家门槛挺漂亮的……”

    仆役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双眼还是紧紧盯着祝敏行。

    祝敏行心道这人怕不是以为自己是什么有偷窥癖的怪人,忙做了个揖,说:“贫道路过此地,久未进水,叨扰贵府,想讨碗水喝。”

    半晌,那仆役依旧没有说话,祝敏行方才觉得奇怪了起来。

    仆役双眼紧盯着祝敏行,可黑色的眸子中却毫无生气,眼白布满红色血丝,一双眼眶深深地凹陷,像是逃难的饥民一般。

    这时,仆役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给他碗水。”

    仆役没有多言,转身便去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