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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龙潭虎穴

    后宫之中亭台水榭,假山花圃,式样各异而排布有序,宫殿富丽堂皇,院景如诗如画,处处皆逢景,步步可闻香。如此绝佳住处,难怪世人要为权力争得头破血流。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这太后只顾着说萧鸿的婚事,却压根没提岳梁王的事,是不相信李月绮所言还是根本不操心他的死活?

    “还不参见陛下!”李乐臣轻咳几声,不住地朝桓清使眼色。

    她不是没看见前面走过来的一群人,只是想避开罢了,皇宫规矩多,得尽量少跟人打照面,万一说错话呢?小时候她和舅公吵架,远远看见都会假装不见拐走其他的路,看来这套在这里行不通……

    新帝名为元焕,年纪约二十二三岁,脸颊白嫩若垂髫之年,右眼下有颗黑痣,生得唇红齿白样貌不俗,身高虽不过七尺但胜在臂膀结实健壮,看起来也就不是太过稚嫩。皇帝微微笑着,双眼弯弯似新月,虽不是那位太后亲生的,却也一样一点架子都没有。

    桓清自报家门行礼,皇帝虚扶一把,低眉间眼中溢散出惊异的光芒:“还真是巧。”

    巧?什么意思?是因为李月绮还是萧鸿的缘故?

    皇帝处理政务的思政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座椅屏风均是木质的,素雅庄重,四周都是些书架,偶尔一两格摆放着玉器瓷瓶,房中散发着淡淡木香和墨香。

    他坐于案后静静地批阅奏折,却不发话。桓清知道这是在施压,想让她不打自招。

    “你对皇室立后和寻常人娶妻有什么看法?”皇帝突然抬头。

    啊?怎么还是这档子事,萧伯雁啊萧伯雁你可真是够了,找完了太后找皇帝?还真有面子!

    “回陛下,民女认为立后立贤、娶妻娶贤,二者的道理是相通的,同时也要考虑其家世是否纯良,这关系到子嗣教导、后宫安危和外戚任用问题。同样的,女子也应以良人为婿,陛下饱读诗书自然更加明白其中的重要性,毕竟史书上的教训已经够多了。不过,小女子出身寒微受教甚少,万不敢自认贤良。”桓清战战兢兢,脑中乱想着,像在受人考教一样,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皇帝扭脸一笑,放下笔,朝殿旁的椅子抬眼一指:“坐吧,朕又没说你!朕听说你是奕州丹阳人?”

    “是。”

    “楚阳进来。”皇帝朗声道。

    门口进来一个太监,看起来三十左右,面白而瘦,恭顺地立在一旁。

    “这位桓姑娘可是你的同乡,你们叙叙旧。”皇帝继续批阅奏章,将话语权就这么交给了他们。

    “好巧啊,哈哈。公公是丹阳哪里人?”桓清干干地笑了两声。

    “谭山,姑娘您呢?”楚阳不像桓清似的心虚,口气淡定得多。

    “我隔壁县,吴家镇。我听说谭山盛产狼毫笔,我家就有一支呢,还有那里的梅子糕味道非常好,哪天我回去替陛下和公公带些过来。”桓清早将丹阳各县志和地图看了多遍,编起谎来毫不磕绊,说起来她外公也是奕州丹阳郡人,也不算撒谎。这样也好,日后别人查起她的身份来,也好让这人做个证人。

    皇帝左手支着额头,抬眼看来,正与桓清的目光撞个正着,桓清也不躲闪,笑看着他,却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站起身屏退众人,只留桓清一人,走到她跟前,低声道:“岳梁王仗着自己年轻时立过战功便常常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在朝中狂言乱语便罢了,朕听说还总在城中鱼肉百姓,胡作非为。若不是看在他是先帝旧臣又一身武艺的份上朕早就杀了他了,所以如果人真的是你杀的,朕不仅不会怪你还会赏你。你告诉朕,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桓清眨眨眼,舔了舔干燥的下唇,直摇头:“我没有,真没有!”

    看来这太后不大过问政事,只将李月绮的进言转达给了陛下,只是不知这陛下到底是虚晃一枪还是真的想除掉岳梁王。

    皇帝叹了口气回到座位,面露遗憾:“怎么,朕的金口玉言你都不信?”

    是啊,压根不敢信啊!我又不是傻子。

    “也罢,你回吧。徐家的旧宅朕会着人重修,以后你们就不要再住在彭家了。记住,不许离开恒城,要随传随到!”

    ……这皇帝虽坐于深宫,对外面的事倒是一清二楚。

    “陛下,民女不是质疑您的安排。只不过民女愚鲁,您若是有意重新起用徐秀,留他就行了,为什么不许我出城?”我不是他媳妇,再说就算是,也没有这个道理啊!

    “朕自有用意,你回吧。”

    如果人身上的怨气可以看见的话,那么她的怨气应该已经充满整个屋子了。这恒城果然是个大漩涡,进去了就再难出来。

    “等等,你敢瞪朕?”皇帝疾步走来,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眯起眼睛,看不起情绪。

    “回陛……陛下,这不是瞪,这是敬畏,敬畏!”

    “陛陛什么,你如此害怕莫非以为朕是昏聩残暴之君?”

    方才是不是不知道,但是现在……难道不像吗?桓清不停地吞咽口水,真希望自己练过缩骨术,赶快从他手里脱身。

    皇帝却突然松开手,哈哈大笑起来:“以后不用这么害怕,真正的龙潭虎穴不是皇宫,起码不会是朕的皇宫!”

    桓清跟着楚阳一溜烟跑掉,抚着胸口,狠狠地吸了几口气,现在是吸一口少一口了。

    “楚公公,看在大家同乡的份上,以后万一他要杀我,您可记得替我美言几句啊!”只可惜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给了那个李乐臣,只能拿老乡情谊收买你了。

    “你对陛下如此不敬,他都没有治罪,又怎会轻易杀你。陛下乃一代明君,一定会为祁国带来盛世之治,为万民造福。”楚阳看向远方,仿佛及目可见的并不是高高的宫墙,而是锦绣的万里河山。

    桓清和彭家人相处久了,吃饭时也不再有拘束,但仍不习惯寄人篱下,跟着徐秀就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所以她倒是挺乐意搬去徐家旧宅。

    “你看,不是我硬要赖着你混吃混喝,是陛下让我住你家的!”

    徐秀得知她见了新帝,而新帝还不准他们离开,深表忧虑,他是真的不愿再掺杂进朝堂的是是非非,不像对面这个人,那烛光里的清秀面庞,柔和中却带着无畏,也许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眼里的那一丝兴奋,难道是因为在思政殿见的那人?

    清清啊清清,是是非非未必全是你招惹的,但如今看来也跟你脱不了关系,灾劫也好欢乐也罢,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桓清的额头,撇嘴笑道:“我耐不得孤单,承望你在我家赖一辈子,可放心?你我既是至交好友,我难道会让你流落街头忍受饥寒?待时日久了,陛下见我非是席珍待聘,亦非是因自谦而推辞,也许就能放我们走了,届时我们还回竹林住,老实说我有点后悔带你出来……”

    但愿如此吧,一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会待在一个地方,但如果有一天别人告诉他你只能待在这个地方,哪儿也不能去,那么他就会想要出去了。所以,就算是真心想要留在恒城,也应该是出于自愿,而不是被要求,否则和□□有什么区别,只是不知道,这祁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