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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秦月往事

    天色将晚,路上的店铺不少都已关门,医馆算是比较晚休铺的。

    大夫见到凶神恶煞的萧鸿就浑身打颤,何况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持刀剑的随从。若不是祖传的行当,他还真不想干,这些病人家属,不是苦苦相求的,就是威逼利诱的,极为影响他的心情和手法。

    桓清眼下的泪水早已干了,对于萧鸿的强硬手段,她非常讨厌,还不清楚徐秀伤势如何。

    “你是不是又忘了要说谢谢!”他眉头的皱纹从看见她掉眼泪,就没平下去过。

    “多谢萧公子。”桓清语气恭敬谨慎,丝毫不带异样的情绪。

    看看,果然还是萧公子!

    明明快要夏天了却觉得有些凉意,他叹了口气:“以后在我面前,你便只剩这副面孔了?”

    桓清抬起头,直言道:“很抱歉,我不愿意和……类似瑞王那种人做朋友,我害怕。我曾听说,以前有位皇帝在上朝时因为误解了大臣的表情,以为他腹诽自己,随便找个由头就将人杀了。你们这些有权势的人也差不多,自认手里掌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却从不知慎重,我怕死,惹不起!”

    类似瑞王那种人,她的暗示够明显了吧?

    “你怕我那么对你?阿清你想,自打我们认识,我何曾伤害过你,”他垂眸深思了片刻,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以前有些事做得不好……这样,以后你就是我萧鸿的‘御史大夫’,我受你监察,若有行为不端,任凭处置!阿清一向心善慈悯,也当好好规劝于我,有你在我不会成为你说的那种人。”

    人的骨子里确实会有些阴暗的东西,因为趋利避害的本性,总会不由自主排挤新人,排斥新的事物。也会不由自主崇拜强者,轻视弱者,甚至在众人为恶时而忽略自己的恶。只不过有的人知道自省,有的人只会遵从欲望的驱使,还好萧鸿还知道自省。

    然而,没有保障的特权有什么用?全凭空口一张?

    桓清皱了皱眉,不为所动:“你不要总想着靠别人提醒,改邪归正要从心而行,你自己要有意识。”

    “嗯,我知道了。”他答应得自信满满。

    等等,好像上次弄断了那渔夫的鱼竿,忘记赔给他了,明日一定要记得,不然以后不巧遇到,她会怀疑他的诚心。

    他停下脚步,解下了腰间的玉玦,拿到她的眼前晃荡,侧头看着她的脸色:“这点伤很快会好的,没必要因为这个哭哭啼啼,还嚷着离开恒城,人生不如意事何其多,总是逃避那还活得什么劲儿。我将这个送给你,是不是开心些?”

    自己过着锦衣玉食的神仙日子,还说什么不如意事何其多,虚不虚伪?当然,这话虽然不适合从萧鸿的嘴里说出来,但不得不承认却极适合讲给她这样命苦的人听。

    桓清也觉得自己哭得有些丢脸,擦了擦泪痕解释道:“伤口好得快不快也不妨碍它疼,我对疼痛敏感不行吗!我不要你的玉玦,我听说送玉玦有绝交、诀别之意,但既然是绝交还送什么东西,不是浪费钱?”

    萧鸿气急而笑,轻杵了下她的额头:“我是因为见你喜欢才送你的,什么绝交诀别,我还想跟你学吹笛呢!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想到元祯会安排那出戏,那会儿没带刀,我也有点怕那两只饿虎……不过你生气是应该的,但别跟我绝交行吗?”

    知道不对,那就还有救。

    “你……是不是对我比对一般人要好些?”桓清也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自作多情,但还是问出了口。

    萧鸿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回应着她的猜测:“你才知道?是不是顿觉万分荣幸?”

    “那你为什么对我好?”

    “因为你……可爱漂亮,聪慧善良,嗯还有……”萧鸿将玉玦系在了她的腰间,又皱眉想着。

    “等等!你说的这些可能不是我,你认错人了。”桓清笑了,他大概只知道这些夸奖女孩子的词,全拿来安在她身上了。

    “那你就不要走了,让我重新认识认识你!我的那些朋友都是些臭男人,还没有你这样的姑娘。我很想跟你做朋友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花那么多钱跟你结交了。”萧鸿本想打消她离开恒城的念头,却胡言乱语地越说越远,好像他这朋友是他花钱买来的。

    原来只是朋友,那就还好。这个萧鸿带着腐朽的官家子弟气息,她还真有点怕他乱来,听他这么说,桓清稍稍放心。转念一想,好像还真没什么人说过喜欢她。

    她握了握手中的赤羽刀,感慨道:“诗人总伤春,多因春易逝。”

    桓清声音不大,却还是被耳聪目明的萧鸿听到,他惊讶道:“你在作诗吗?再来一首我听听。”

    “作诗讲究天时地利和心境,现在想不到,你想听的话我念一下几年前作的一首吧。”

    许久,桓清缓缓吟来,清冷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巷子:“

    年少登楼爱月明,

    自言平生与月同。

    而今方知望不尽,

    已照山河几万重。”

    “阿清,你真厉害。我年少时也喜欢晚上看看月亮,不过我那时想的是,夜晚的天空果然比白日的更加辽阔。”弦月明朗,星光闪烁,清风入怀,是个不错的夜晚,光靠声音也能听得出萧鸿此刻心情极好。

    “萧公子如今望月的心境可有改变?”桓清道。

    “你还是唤我伯雁吧,我的朋友都是这么叫的。”

    “好吧,伯雁。”

    “嗯,以后不要再改回去了。人和人相处久了不是应该羁绊变深吗,怎么可以倒回去呢。”也许是天晚了也就卸下心防了,这会儿说起话来像是还未长大的孩子。

    羁绊本来就是从无到有,既然可以加深,自然也可以消失。

    徐秀身上的伤多为皮外伤,人虽无大碍,但大大小小的伤疤却没办法去干净。谁能想到秦月竟会如此变态将他绑起来折磨,折磨就折磨了,还要给他上药治伤,难道是为了长久地折磨?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几年前在诚王府见到她的场景,城中人多不知道秦月和信王的真正关系,常常明里嘲笑暗里讽刺,说她狐媚钻营,寡廉鲜耻。秦月听多了也慢慢习惯了,只当他们是无聊消遣,心中虽愤恨,却并不伤怀,然而却唯独在乎徐秀的看法,常常偷看他的脸色,悄悄留意他的话语。

    但那徐秀却有如清风明月,让她并不敢大胆靠近。她认为自从她屈从于诚王的yín威,就再没有资格喜欢徐秀了,他那张疏离的脸更加令她望而却步。

    在熙熙攘攘的人声中,她却听到了令她心碎崩溃的声音“若鸡若彘,不死何俟”……

    徐秀之言极尽羞辱,如寒霜冷箭,将她久已冻结的心击得粉碎。便是这一句话让秦月记恨至今,日夜在心中萦绕。她恨!她宁愿徐秀从未注意过她,也不想听到他如此评价自己。

    桓清听了他的话,也不得不责怪他:“如此中伤人家,难怪理亏,这不是活该!”

    徐秀急得脸红,将坐在床边的桓清一脚踹了下去:“我没有诋毁她,我说的……是那些中伤她的人!”

    这世上很多误会之所以是误会,就是因为人心太过敏感脆弱,极怕自尊心受辱,于是能问的不敢问,能说的不敢说。正因为秦月太过在意他的看法,才会杯弓蛇影,以至伤人伤己。

    桓清笑道:“秦月知道她误会你了,为什么还不放了你?看来也还是很喜欢你的,你不恨她莫非也是喜欢她的?”

    “别胡说。”

    “哦,那就是喜欢袁璃?”

    “你看在我受伤的份上就别调侃我了,行吗?”越说越气人,徐秀干脆躺进被窝,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