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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翻窗

    白宋的班主任叫阮乔,大学刚刚毕业不久,人美声甜没脾气……以上仅在遇见白宋之前成立。

    白宋推门喊“报告”那一瞬间,阮乔只想一个电话直接给安明远打过去,连开场白都想好了——安主任,我得罪了谁你能不能直接跟我明说?

    新同学黄发一直垂到眼,只露出白皙挺翘的鼻尖和清冷的下颌线,看着又颓又酷,阮乔想,这要是她儿子,一定一天三顿打服了再往学校送。

    从他推门进来开始底下学生的窃窃私语声就没停下来过,像水要沸腾前“咕噜咕噜”冒出的小泡泡。

    阮乔生怕这水烧开了,她看向白宋,白宋也正好抬眼,于是阮乔看见他那双从进门起一直藏在刘海里的眼睛,那双眼眼窝颇深,瞳色对于东方人来说却极浅,但一眼看过去无疑是美丽的,阮乔到嘴边的话愣生生是变成了:“同学,你这头发……是天生的吗?”

    白宋同学十分诚恳地摇了摇头:“不是,如果主任同意给我开假条的话,过两天可能是红的。”

    全班:“……”

    阮乔:“……”

    算了,谁来打死他。

    按她原本的计划是安排白宋进班先做一个自我介绍,结果谁想到被气得是在没心情张罗,打发白宋到一个靠窗有暖气的位置先坐了。

    那空位冬暖夏凉视野开阔特别适合开小差,用不着去祸祸别人。

    白宋同学本人也觉得十分满意,除了……他那个同桌看着实在是不太聪明的亚子。

    具体表现就是自从他出现他那个同桌就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进教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坐下。

    白宋一进来确实看傻了班上不少人,但傻得这么彻底的……白宋觉得应该轮不到他来背这个锅。

    阮乔居然还告诉他说,这傻东西是个班长,可以找他多照顾自己。

    目前谁照顾谁在白宋这姑且存疑,白宋被他这么盯着实在难受,想主动说点什么打破局面,于是将目光落在同桌胸口佩戴的胸牌上:

    ……妈的,俩叉念啥?

    白宋耐心耗尽,彻底放弃了和这个“俩叉”交流,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收拾东西时随手划拉进去的书,“啪”一声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别tm看了。

    这一摔惊动了半个班的人,除了少部分从他坐下开始脖子就没转回去过的,前面人都纷纷回过头来看他。

    阮乔写板书的手也顿住:“同学,是有什么问题吗?”

    白宋抬头看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把书放好:“没事,蟑螂。”

    他同桌终于觉察到举止的冒犯,回过神来,一看白宋拍在桌上的书,封皮上四个大字写着:制服诱惑。

    配图是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

    他咽了口唾沫,凑上去赔笑道:“刚……对不起啊,那个,我我我叫陆爻,这班班长,有什么事儿找我就行。”

    太魔幻了。

    陆爻半天没想通。

    半个小时前他去团委办公室交运动会志愿者的报名表,顺便兴致勃勃地把满学校乱逛的金丝猴指给他们大书记看,现在这个人成了他同桌。

    而他二十分钟前“奉命”找来交给他们团委总书记的伞,现在正被他的新同桌拿在手上。

    这剧情特么到底应该哪跟哪挨着?

    第一节课下课阮乔把白宋叫了出去。

    白宋没当回事,心想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谁料想她只是从自己的头上拆了个皮筋递给白宋,说是看他头发太长挡着眼睛怕他上课受影响。

    白宋不知道她是打哪看出来他能和上课这么高级的事情有半毛钱关系的,心说他和上课还不一定谁影响谁,可他犹豫了一秒,最后只是默默接过了阮乔递过来的橡皮筋。

    阮乔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金……啊不对,黄宋,对吧?”

    阮乔说话带着南方的口音,大概一米六多一点点,白宋将近一米八,他低头看着阮乔因为少了一条皮筋的束缚而变得有些凌乱的丸子头,干巴巴道:“白宋,老师。”

    “哦对,白宋。”

    阮乔歉意得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安主任今天早上才给我打电话说有新学生进班,你的情况我还不是特别清楚,需要一些时间去了解……你原来哪个学校?”

    白宋的心忽然之间就重新冷了下来。

    难怪阮乔的态度和安明远不一样。

    原来她只是看到他破例被收进七联借读,并不知道他来自全市最臭名昭著的艺术高中。

    “二十七中。”

    “二十七中?”

    白宋想看阮乔一瞬间变幻出之前苦心藏起的鄙夷神情,想看见她将心底所有的轻蔑和嘲讽都摆在脸上公之于众,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阮乔出乎他意料的只是沉吟了两声,问白宋道:“艺术高中?”

    白宋点了点头。

    轻视一个人的眼光是很明显的,这点白宋半年前初次踏入社会时就知道了,因为蔑视你的人是不屑于为了照顾你的尊严周全而去为你表演的,所以哪怕老奸巨猾如安明远在知道他原学校是二十七中的那一瞬都没能藏好鄙夷。

    可这个人的眼睛里并没有。

    阮乔只是继续问他:“所以你是特长生吗?”

    白宋无声之间敛去了刚进班时的锋芒,微微低下头:“之前不是,打算转进七联之后开始学。”

    “哪方面?”

    “声乐。”

    阮乔点点头:“七联艺术课资源可能不如二十七中,但文化课是长项,我有见过亲戚家的小孩学美术,据我了解现在特长生考大学文化课的比重也越来越重要,你自己多思量,文化课学好了和其他特长生也是有优势的。”

    白宋属实是有点惊。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承认七联不如二十七中,哪怕是在艺术方面。

    阮乔继续说:“学校对艺术生的着装和发现是可以放松要求的,但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以后照着学校的标准慢慢去调整,大课间升旗仪式你先不用参加了,省得和检查组解释起来麻烦。”

    最后叮嘱完这句话,白宋就被放回班了。

    他就这样平平安安装了两节课人——要么睡觉,要么睡醒了在本子上随手写两句歌词。

    大课间全班都去操场升旗,教室里只剩下白宋一个人。

    他看着本子上的字迹发呆。

    昨晚离开酒吧时,他赌气扔给酒吧老板章黎两句歌词。

    不知道为什么,在酒吧的半年才思枯竭一首歌半年写不完,到了学校灵感反而开始回笼,半节数学课补全了之前写的一首歌的一段hook。

    白宋究其原因,最后得出结论——可能是因为酒吧没有数学课。

    可是……他看着自己不久前写出的那些歌词。

    【我爱极了你骨子里的天生残次

    配得上最冠冕堂皇的表彰文字

    苟活于世

    忙着去死】

    他突然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抬笔,利落地涂掉了那几行字迹。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他不知道自己最后的妥协代表着怎么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