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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阴谋(五)

    很久的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我再次见到江云,他已经是位年过花甲的老先生。他坐在我对面,用那双干瘪的手递茶给我。他说他从来没见过爷爷那个样子。江云曾经跟着爷爷在宁古塔镇压乱党,他说年轻时的爷爷身披盔甲,在战场上是个热血儿郎,他常怒吼着扬剑一马当先。他喊裂了喉咙,嘶吼声震耳欲聋,“我军必胜!”,无论是行军还是做事,光明磊落。

    但那一天,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他为了我,作了回恶人。

    旧王府灯火通明,回到王府已是寅时,天际渗出一层轻薄的鱼肚白,黑夜依旧盘旋占据主导。

    马匹停在王府门前,爷爷翻身下马,留下我在马上定定地望着他,看他自顾自地将卸着盔甲。他曾身着战甲披荆斩棘,而如今他将身上和手臂上的铠甲脱下丢到一边,就像在扔一堆不值钱的废铜烂铁。

    或许脱下铠甲会让他心里释怀些、轻减杀戮的罪孽感,但他不知道,他的侧脸上依旧留有飞溅的妖冶血滴。

    爷爷将我从马上抱下来,蹲下身子,沉默着从衣袍上撕下一块儿布条,围在我脖颈上,遮住几处肮脏的吮痕。

    “爷爷...”我心里不好受,是我又给他添麻烦,让他因我而背负了更多不安。

    “嗯。”他喉结微滚,简单吱了声。

    我伸手,嫩小的手掌覆在他脸上,试图遮盖那处殷红。掌心触及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他愣了下,他柔软地凝望着我,缓缓阖眸,似乎心力交瘁,贴在我掌心上片刻歇息。

    这哪里是方才心狠手辣的狂徒?他只是一个心有挂碍的普通人,一个极度温柔的人。他之所以如此残忍,是因为在他心里有不可撼动的东西。之前的我总是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分量,我常常做些毫无意义的试探,幼稚地用他眼中的愠怒作为自我安慰的良药。但如今,我明白了。

    “爷爷...我...不该跟虎头乱跑的...”我哽咽着,“我不该随便拿你的东西...”

    他将我搂在怀里,没了坚硬铠甲的束缚,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如初。

    “你是为了帮助伙伴,又有什么错。”他在我耳畔轻声安慰着,“...错的是爷爷。爷爷不应该这么固执。”

    “昔瑶,”他眼瞳闪着晶莹,望着我的双眼,“爷爷根本不在乎令牌与军权...只是为了整个旧王府。爷爷不得不这么做...”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他讲,经过两天两夜不曾合眼,我已是心疲力竭,神思有些恍惚,没了思虑的力气。

    “你能原谅爷爷吗?”

    这句话突然钻进耳廓,我猛然回神,诧异地望着他。我一直觉得,应该道歉的是我,是我应该征求他的原谅。

    我望着他的眼瞳,墨色眼底闪着焦灼的光,眉峦堆叠,眼角眉梢的倦纹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天还未亮,稀微星斗闪烁,天际昏沉,而他是唯一的曙光。

    �0�2“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开口,“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