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醒？第四天的早晨，莉娜换掉一条已经变得温热的毛巾，焦急万分地想。

    怎么还不醒？晚上躺在汤姆的小床边上，两双破旧的被子补丁摞补丁，全都盖在汤姆身上。莉娜专心地盯着汤姆的脸庞，害怕错过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

    怎么还不醒？每一次夜里打着哈欠，眯着眼睛去拧毛巾，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睡也睡不沉，总是朦朦胧胧地绷着一根弦。

    有时候是想汤姆醒来后她要对他说什么，有时候只是想着九月份的霍格沃兹。那里的湖泊、森林，还有其中耀眼无比的少年和少女。有时候半夜会突然醒来，被没有头绪的恐惧支配，慌慌张张地找来找去，直到看见安静躺着的人才能安心——好像汤姆会突然消失。就像他突然病倒一样。

    莉娜觉得这都很难说。她都能出现在这里了，还有什么离奇的事儿不会发生？她觉得自己应该考虑到每一种可能。

    第五天夜晚教区医生来了。加上汤姆，院里这次一口气病倒了十二个孩子。医生给他们检查过身体，最后一个来到汤姆的房间里。

    莉娜印象很深，因为医生检查后没有说话，只是和一边的科尔夫人对了对眼神，随后两个人就出去了。莉娜朦朦胧胧地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那种大祸临头的预感让她浑身发抖。

    她回头看看汤姆。昏迷不醒第五天，尽管有莉娜的精心照料，汤姆还是难以避免地消瘦下去。

    但莉娜好像现在才发觉，汤姆脸上高高凸起的颧骨，跟伊莉莎居然那么相像……不，不会的……她绝不会让这个可恶的世界再次夺走她很重要的人！

    莉娜眼神凶狠，气势汹汹地走出去。医生在走廊那边，摇着头，

    “……很遗憾，科尔，真的，恐怕我们做不了什么了……”

    莉娜眼前轰地一下炸开个炸弹，震得她满脸通红。莉娜的声音发颤，跑出来大声道，“你说谎！你这个庸医！你怎么可能没办法！你是医生！你治好你自己，为什么不治汤姆！”

    医生拦住想要上前的科尔，他的声音很包容，眼神里闪动着怜悯，“我知道他一定是你的好朋友，但我只是个医生，我不是上帝，我……”

    “我不听！我不听！”莉娜捂住耳朵尖声大叫。

    科尔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神情疲惫的女人皱眉呵斥道，“好了！莉娜！不要发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都已经尽力……：”

    “啊——啊——”莉娜疯狂地摇着头，歇斯底里地吼叫。“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不喜欢他，你们欺负他！如果汤姆死了，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莉娜的理智被科尔毫不留情的一耳光扇回来了一点。至少她停止那可怕的尖叫了。

    科尔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睛仿佛射出红光，目光灼灼地盯着莉娜，这个铁铸一般的女人气吁吁地道，“莉娜！你真是疯了！这是一条人命！我就是再不喜欢汤姆，也不会拿他的命开玩笑！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科尔用力甩开医生试图阻拦的手，也不顾他暗示的眼神，“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汤姆很难痊愈了！汤姆可能明天就会死，也可能后天！”

    科尔的语气慢慢地低落下来。莉娜站在她面前，非常无措地望着她，望着医生，两颗很大很大的泪珠迅速地滚下来。

    莉娜努力吞回哽咽，一顿一顿地说，“对不起，科尔夫人，对不起，医生先生，对不起，”她很艰难地摸出脖子上那枚戒指，当初缠的红丝线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我求求你们，救救汤姆好不好，我有钱，真的，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戒指，可以卖很多钱，我都给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好不好？他才十一岁，他不能死的，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我们都约定好了……”

    两个大人像孩子一样沉默着。过了许久，科尔才弯下腰，轻轻摸了摸莉娜布满泪痕的脸蛋，“莉娜，莉娜，这个冬天离开的孩子没有一个超过十一岁……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这个一贯刚强的女人无奈地笑着说。她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莉娜只是摇头。要救汤姆。这个才到科尔腰高的小姑娘把戒指戴回去，认认真真地擦了擦眼泪。她的脸上只写着这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