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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通博楼中既有不少弟子来回走动,查阅典籍。

    萧虔风只要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书,也不会有人上前贸然来打扰。

    如此一来,无数弟子都可以证明他们的大师兄这几日的似是为了研究什么远古剑法,日夜都留在了通博楼中,哪儿都没去。

    直到马上就要出发前往黑山秘境了,他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正值傍晚时分,门庭清冷,晚风柔柔地送来花香,萧虔风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吹着风,嘎吱嘎吱轻轻晃着。

    晃着晃着,就晃到了星河绚烂,夜幕沉沉。

    萧虔风没有戴那条遮挡盲眼的缎带,他在风中偏过头,看向梨花树的方向,“凡道友,如今你都不会敲门了吗?”

    凡烨还是那身黑色长袍,神色平淡,一步步走来。

    他最近午夜梦回间总会看到萧虔风的脸,有那日山下血泊中萧虔风侧过头看向他时孤注一掷的癫狂,有他一身魔气缭绕向他出剑时的狠戾。

    有时还会混进些属于应煌的记忆碎片。

    那时候的萧虔风不穿着九守宗的白衣,带着一把黑色的刀,身上随意地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华贵黑袍,露着大半胸膛。

    他的食指上始终戴着一枚形态古拙的指环,无论何时都不会摘下。

    他们似乎在魔域四处走,见过高山湖泊,见过大漠胡杨,见过繁闹市集,也见过荒野孤村。

    他们不怎么说话。

    可是他们从没分开过。

    应煌记忆中的萧虔风很强,他总是在战斗,却从来没有输过。

    他身上无意识地漫开的魔气相当与众不同,精纯奥妙、森森血气,带着难言的威仪。

    那些来自应煌的记忆很深刻,每次从梦中醒来,他都会有一瞬间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谁,他究竟是凡烨,还是应煌?

    凡烨停在萧虔风摇椅边,按着他搭在扶手上的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慢慢探入。

    残破不堪的经脉仅已经恢复了个十之八九,重结金丹后的丹田中满是炼化后温顺的灵气。

    凡烨仔细检查,不放过每一处最细枝末节的地方。

    “怎么样?放心了吗?”萧虔风揶揄地笑着,月色落进了他的双眼,将黑瞳点出了星火,长睫斜斜地拉出一片阴翳,就连那只盲了的眼都像是藏着光。

    凡烨在他含笑的目光中,松了手。

    “白梨,给凡公子拿把椅子。”

    萧虔风吩咐完小妖精,又把手藏回了袖子里,摇着摇椅,开口问道:“黑山秘境是一处上古秘境,各州才俊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到时候,我要两样东西,归元山的天雷亢图还有景家的玉厄碎金香。”

    凡烨坐在他的身边,吹着同一阵风,听他说着自己的计划,仰头看着月色清白。

    三日后,黑山秘境开启。

    各峰内门弟子齐聚主峰云台。

    凡烨拿着自己的木牌,昂首立于萧虔风的身后。

    每人都被分到了一块只有两指宽的圆形木牌,黑山令,这就是黑山秘境的通行凭证。

    尘微穿着他那件银白色的缎袍,领着一众长老站在他们身前。

    “今日吾等来送你们前往秘境。”

    “进入秘境后,务必妥善保管黑山令,如有意外,捏碎黑山令即可传送回此处。”

    “失去黑山令的人,也相当于失去了继续探索秘境的资格,会被秘境逐出。”

    木牌就是普普通通的凡间木头,每人在上面寄存一道灵力。

    所谓的“失去黑山令”,严格来说其实就是指这道寄存的灵力消散。

    因此,黑山秘境内竞争激烈,但是并不危险,毕竟凡间的木材,哪怕磕磕碰碰都可能会损坏,如果感觉情况不对,只需要击碎黑山令就可以脱离秘境。

    萧虔风温雅地笑着,一副端方持重的大师兄模样,仔细认真地听长老絮絮叨叨向众弟子说着秘境里头要注意的事。

    “进入黑山秘境时你们的位置并不是固定的,切记先找到天镜湖南边的据点集合。”

    “最后再提醒一次,秘境一共只开启三十日,那就,祝诸位武运昌隆!”

    半点没耽搁,几乎是在长老示意可以进入秘境的瞬间,萧虔风就向着分给他的木牌打入了自己的灵力,开启了传送。

    身旁的空间扭曲,眼前一黑。

    跨越空间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无止境的失重坠落。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

    有人在他陷入空间前的一瞬,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抓得死紧,像是怕他跑了一样,与他一起摔进了秘境。

    温热宽大的手掌格外熟悉,是凡烨。

    萧虔风,也在坠落中反手一把握住了凡烨的手腕。

    一阵天旋地转后,二人落在了秘境中一处湖边。

    萧虔风掸了掸衣衫,“凡道友真是好大的胆子,灵力相互干扰之下,你抓着我一同启动传送极有可能出现意外。”

    “我们不能走散。”凡烨为他补了个净尘决。

    “是吗?”

    萧虔风不以为意,拿灵力凝出了条锁链栓在了凡烨手上,然后开始判断起方位。

    浅白色的锁链牢牢地捆住了凡烨刚才伸手抓住他的右手,勒得很紧,隐隐生疼。

    似是惩戒他的自作主张。

    凡烨转动手腕看了看,跟了上去。

    “我们应该在天镜湖西北部的岸边,天镜湖极大,占了半个黑山秘境。”

    湖边草色青青,黑山秘境里凝固旧时的阳光打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萧虔风看着湖面,脑子里飞快闪过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思绪凝滞发散。

    他突然想到。

    凡烨不知道那刻印在他胸口的咒文的含义,他也没有为他解释。

    那是古魔文,一种古老的奴印。

    可其实并无多少约束力,古魔族傲慢狂妄,喜怒无常,反骨的奴隶早已死在了残暴的支配之下,他们的奴印更多的只是一种记号。

    他怎么就笃定凡烨会为他所控呢?

    如果他背叛他呢?

    他会扼住他的咽喉,用他的刀,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划下血痕,流出香甜的鲜血来为这副躯壳抹上鲜亮的颜色。

    他要一点一点放干他的血。

    这样才是惩罚。

    凡烨失神地看着那片平静的湖面,怔怔不动。

    “清琅兄?你怎么了?”

    青年人的声音突然传来,是在深山的水潭里突然扔下一块石头,清幽乍破,水花四溅。

    萧虔风猛然惊醒过来,按着了额头,向后退了一步。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脑海深处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阵发黑,他推了把凡烨,只来得及提醒一句:“在湖里……”

    是镜湖蜃。

    萧虔风暗骂了一句,强忍着痛,右手剑指凌空拔出了背上的虔恪剑。

    雪白的长剑在灵力的催动下发出莹莹白光,破空而去。

    一剑石破天惊,激起了漫天的水浪。

    几条透明的小鱼挣扎着被白色的长剑贯穿在一起,死死钉在水中。

    随着这几条镜湖蜃的死亡,影响他心智法术也渐渐消失。

    刚才血腥残酷的幻想就像一把玄冰雕琢而成的尖刺,捅进了他的脑子里,冷冰冰地来回搅动,鲜血淋漓。

    凡烨伸手扶住萧虔风。

    萧虔风脸色不虞,拧着眉,按着头,“镜湖蜃的血和脊髓都是好东西,你去弄来。”

    这语气强硬,平板无波偏又颐气指使的。

    “好。”凡烨看他缓过来了,松开了手。

    他从飞回的虔恪剑上把镜湖蜃拔了下来,老老实实处理起来。

    几条镜湖蜃,有心防范的话根本不足为惧。

    那如果,一群镜湖蜃呢?

    “这种鱼,叫镜湖蜃。”

    “一种,以玩弄人们心智为乐的坏东西。”

    凡烨一边手上不停,一边抬眸看着向他介绍这种怪鱼的萧虔风。

    “我们先去拿归元山的天雷亢图,他们的据点在天镜湖北部,我们横渡镜湖过去。”

    镜湖上一叶扁舟,不疾不徐地向北而去。

    小舟之上,萧虔风枕着双手,仰躺在船尾望着天。

    船边到现在还有路追着小舟,不甘心放过他们的镜湖蜃,活蹦乱跳的。

    小舟从头到尾整整刻了七八层防御法阵,把镜湖蜃的天赋能力严严实实挡住了。

    坐在小舟另一端的凡烨用灵力操控着前进的方向,问道:“清琅,方才这镜湖蜃为何只对你动手?”

    萧虔风有些放空,随意答了句,“因为我心性不坚,浮躁不定,较易得手。”

    “为何?”

    “我修行不修心。”

    凡烨沉默了。

    萧虔风躺着躺着,感觉有些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