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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屋瓦

    为了塑造个人形象,尹汉宁当初刚分府出去,就背地里用张小花(他化名)的身份买下这处小破屋。

    皇帝与丹阳侯以前都去过,夏天热冬天冷,窗户还漏风,满地石砖参差不齐,走着走着随时能崴一脚,大门破破烂烂像是被炮轰过,是个人呆一个时辰就忍不了,尹汉宁倒是乐呵呵的。

    周边的邻里乡亲只知道他是个落第的穷书生,二十多岁至今未娶,洁身自好不赌不嫖,长相清秀人也不错,所以逢年过节就爱找他题字,写个对联五文,写个福字三文,写得多还送一些,字体大方工整欣赏性强,又便宜又实惠。

    有时候皇帝闲了,上他家门口陪着坐,见他忙活一天,还挣不够自己的墨钱,更无语了。

    谢微下了马车,一脚踹开本就扛不住多少风吹日晒的大门,尹汉宁果然就在里头坐着。院内堪堪搁了一张瘸腿儿的大桌子,一边摆着不知哪位著名文人墨客的字帖,一边铺了张大纸,直垂到地面上,由尹汉宁描描画画。

    难怪人家能高中榜前,真真是学无止境。

    谢微抱着胳膊,找了个石头墩子坐,张宜默默地递过来一只大小正好的软垫,至少不用冻屁股了。

    这个天气已然有些冷了,谢微伸手接过小侍卫怀里还带着热气儿的话本子,静静地坐着等他写,足足耗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尹汉宁有一点疲惫的样子,他自己都打仨哈欠了。

    谢微有些忍不住:“你是不是闲的。”

    尹汉宁笑了一声,头也不抬:“林公子当然不懂了。”

    谢微:“我给你五十两,歇摊儿回去休息吧,瞅你那个黑眼圈子,昨晚回去之后又看书看到几点啊?”

    尹汉宁倒是乐呵:“这可是个大买卖,公子且等,我为公子手抄一本论语吧。”

    谢微:

    一出皇宫,他就总装作不认识皇帝,谢微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尹汉宁跑去后院,拎了把大铜壶,往后院的灶台上一扔,一瓢一瓢地从大水缸里往中舀水。

    这巴掌大个破屋子连腿都伸不开,居然还能分出来个前后院,倒是稀奇。谢微凑过去看,他烧柴火的样子看起来还挺专业,劈柴的时候也快准狠,合着当初那个连书都搬不动的样子是装的,可苦了好心替他搬的实心眼某侯爷。

    闲着也是闲着,谢微则回前院子里给他磨墨。

    再过一会儿,尹汉宁回来,提着一壶热茶,摸出两个干净又朴素的小茶杯,给谢微和张宜一人倒了一杯,说林公子是个贵客,要好生伺候。

    谢微:

    又过一会儿,他撸起袖子提着笔,看向谢微的时候轻轻地笑,眼中满是调侃之意:“林公子长的好标志,说亲了没有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皇帝心头上最烧灼的事儿就是这个了,他只得翻了个白眼:“写你的字。”

    谢微连拖带拽的,总算是把张宜按在了石凳上,俩人并排坐着,一个当场宕机,一个看话本子。张宜这个铁做的木头,好似宕机就算当场裁去做棺材板,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很久之后,尹汉宁终于写够了肯歇了,将笔一搁,吹了吹纸面,看着自己的杰作,满足地笑了。

    他又给自己盖了几个章,皇帝逮住他休息的机会,赶紧问正事儿:“你就不关心你妹妹的终身大事?”

    “她的终身大事还有什么好讲的。”尹汉宁把纸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对着阳光照了又照,欣赏其中漂亮的一笔一划,慢条斯理道:“太后跟太尉绝对不可能答应,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不破不立。”

    谢微:“你是说”

    尹汉宁把纸放回屋内收好,回来的时候,已经披上了厚厚的一件白狐裘,他新染好的头发未绑利索,有些松动,几缕飘在了皮毛上,更衬得他墨发如渊肤白胜雪:“方才听丹阳侯府的马车路过我门前,想来是小七姑娘用个什么方法和佳期见面了。看时辰,这会儿应该已经唠上了。”

    判断马车来否居然用听的?谢微狐疑。

    尹汉宁:“满京城唯独丹阳侯府的马车上绑了那么大两个铃铛,谁听不出来。”

    “见你妹妹一面很难?”

    尹汉宁穿戴整齐后,自行收拾摆在前院桌子上的物件,继续云淡风轻道:“她被关禁闭了。”

    谢微皱起眉头,一脸鄙夷:“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尹家的人都喜欢把人关禁闭。”

    他当初被太后罚跪佛堂,在屋里关得都要出现幻觉了,经常一边借着昏黄烛火抄书,一边似乎隐隐约约能瞧见诸天神佛聚在他身边,对着他的丑字指指点点。本以为天下养母对非亲生的儿子都是这般不待见的态度,没成想还有对亲闺女这么狠毒的,真是泯灭人性。

    尹汉宁站在门口,回头看他一眼:“猜的。走吧林公子,咱们去听一听墙角。”

    谢微一愣,道:“你的特长,如今也要传授给我了?”

    马车停在尹府附近的一条暗巷中,幸好车身外表并不特殊华贵,车轮的声音也很小,所以并没有引起路上人的注意。

    张宜听了一遍尹汉宁的要求,沉思完毕可行性后,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先蹲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背起他,轻盈飞身上了房顶,动作迅速利落。

    谢微站在马车一边,仰着头望天静静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见张宜回到马车这边,对他伸出了手。

    谢微趁机用流氓一般的眼神上下扫了一遍张宜挺拔的身躯,穿着这样老套古板黑不拉几的侍卫服,竟然还能瞧上去这般赏心悦目,腿显得那么长,腰显得这般细。

    皇帝悠悠道:“你能用抱的吗?”

    张宜被他看得起一身鸡皮疙瘩,又听见这番话,整个人迟疑了一下。

    接着就当没听见一般,老老实实把人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