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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郝卓这句话一出口,宁稚的表情马上就凝固在了脸上。

    “……好,我马上到。”宁稚简短道:“地址给我发过来吧。”

    郝卓闻言倒是笑了下:“开业典礼的时候你跟黎琼还过来捧过场,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这段时间事多,又都赶在一块了。”宁稚下楼打了辆出租车,边系安全带边道:“别怪我。”

    郝卓当然不会埋怨他,撂下电话将位置麻利地给人发过去,随后就从吧台帮宁稚要了杯内格罗尼,慢悠悠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宁稚走得急,进门的时候还在略微喘着粗气。他一屁股坐在郝卓身边卡座的沙发上,端起玻璃杯将又甜又苦的酒水一饮而尽,差点连里面用作装饰的橙皮都吞到肚子里。

    郝卓掏了张纸巾示意他擦擦嘴,用手抓了抓自己逐年减少的头发:“我其实就是想找个机会看看你。最近在忙着公司年会的事,头昏脑胀的,连你跟邱幼远分手这么大的事都刚听到消息。”

    “不难受了吧。”他抬头看了一眼宁稚,笑呵呵地问道。

    宁稚直乐:“哪有那么脆弱,今天去跟邱幼远说了一箩筐车轱辘话,他还骂我翻脸不认人……要真说难受,那也不可能是我啊。”

    “贫吧你就,大学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你特么让邱幼远那个逼吃得死死的。”郝卓脱掉外套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不过跟他解约也好,你们这几年捆绑得太厉害,再持续下去也未必会有多少好处。”

    宁稚摆摆手不想提了:“不是说管绒吗,怎么又八卦上我了。你年年都去给她上香,这我也是知道的,今年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听他聊起这个,郝卓也收了插科打诨的心思。

    “特殊情况……就算是有吧。”郝卓苦笑,沉着声音道。

    读大学那会儿,郝卓的身材还没横向发展,发际线更维系在一个正常范畴,再加上家境优渥为人爽快,在t大也是响当当的校草后备役。同文学系的邱幼远一样,都是校园论坛上被吵得火热的帅哥。

    不过郝卓当时最出名的,还是他的感情史。

    他喜欢上了对面荣轩美院的管绒,从大一入学不小心找错学校,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她之后,就对其展开了相当狂热的追求,并且一追就是三年。

    管绒是宁稚的同班同学,郝卓过来看她当然也会顺带着见到宁稚,再加上那时候邱幼远经常过来找宁稚聊天吃饭,一来二去的,郝卓也就跟他们两个都熟络了起来。

    郝卓是真喜欢这姑娘,追人追得又青涩又小心,从来不会做任何可能会让管绒为难的事。所以管绒即使多次明确拒绝,看到他可怜巴巴的表情,也总是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而当时宁稚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两个人越来越自然的相处模式,也觉得就算他们做不成恋人,也一定会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

    直到后来管绒跟一个女生在校园角落接吻的照片被扒了出来。

    管绒是申请了助学金的贫困生,父母为了支持她学美术这个烧钱的专业几乎倾家荡产。那些照片越传越广,很快就流到了管绒爸妈的手上。

    地理偏僻的小村镇,跟宁稚的老家一样,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之低,是绝大多数一线城市家庭没法想象的。

    他们坐着绿皮火车赶到荣轩,不顾还在讲课的老师以及教室的学生,声嘶力竭地要求管绒跟那个女生分手。

    可当时的管绒已经经受了同学两个星期的冷言冷语,走在路上但凡听到其他人在小声说话,都会神经质地觉得他们是在嘲笑自己。

    这份来自父母的尖声嘶叫,显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那些照片我后来也看见了,另外一个人脸被遮得严严实实,管绒自杀前又从没说过自己是跟谁在一起。”

    郝卓点了一根烟,拍拍自己鼓出来的小肚腩,怅然道:“今天上午我去给她扫墓的时候,看到一位女士在她碑前放了束花。”

    宁稚心里动了动,但还是没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可能,谨慎道:“没准是哪个亲戚?”

    郝卓瞥了他一眼:“管绒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连父母都觉得丢脸不想认她,还有哪个亲戚会在乎。身条看着最多三十五的年轻女人,你说呢。”

    宁稚卸了口气道:“也对,那你看见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郝卓摇头:“我去的时候她正好离开,就看到个背影。衣服瞧着像是高定,这些年日子过得应该不错。”

    “毕竟当年那些照片里的背景就在校园里,估计是我某个混出名堂的校友吧。

    宁稚想了想,笑道:“你别瞧不起荣美毕业生,现在年薪百万的可大有人在。”

    郝卓掸了掸烟灰:“哪能啊,现在会画画的有那么多就业方向,你本人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这里了,我又不是不清楚。”

    “……而且,邱幼远找的那老婆你也认识吧。”郝卓坐的离他近了些,贼兮兮地道:“听说现在是个不少品牌争相哄抢的服装设计师,不也是从你母校出来的吗。”

    宁稚又点了杯酒,挑眉道:“你说褚海绮?那可是当年我们学校最多人追的女神,长得好能力强,还没毕业就直接被保送了到澳大利亚。”

    顿了顿,宁稚道:“就是……有点太便宜邱幼远。”

    郝卓听着这话牙酸,大笑着搂他肩膀:“大气一点兄弟,不就是分个手吗,还没勇气祝福人家家庭幸福三年抱俩了?”

    宁稚被气笑了,放下酒杯猛捏他啤酒肚:“你大气?你大气怎么在听说管绒喜欢别人的时候在寝室喝酒喝到胃出血,当年要不是我连夜翻墙把你扇醒,你现在还能跟我面对面坐在这里吗。”

    画画的人手上都有劲,郝卓被掐得直躲:“知道你厉害了,t大校领导听说你翻墙进来的事迹,第二天立刻召开会议决定把墙体加高并提高校内安保。现在它连着好几年被评为全国最安全的大学,每一位t大学子都要牢记你的大恩大德。”

    郝卓虽说现在胖了,但曾经在篮球场纵跃的底子还在,辗转腾挪都不在话下。宁稚跟他闹得心累,干脆也往后一倒不动了。

    “……不和你扯皮。”宁稚淡淡地道:“往年我都会在她墓地的门前等你出来,这次是我忙忘了,对不住。”

    郝卓见他瘫倒,自己乱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真不用自责。”郝卓声音很轻:“你能来,我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郝卓眼神自然直视着前方,平静道:“管绒的父母前几年又生了个孩子,我以资助贫困生的名义,给他在内的好几个小孩儿都打过钱。昨天,校方找到我,说家长们想见见我。”

    宁稚秒懂,转头看他:“你要过去一趟吗。”

    “不只是我,还有你。”郝卓打趣道:“每年你都在我转账的时候,趁机给管绒家里多打一笔,你以为我不知道?”

    “……没必要。”宁稚说:“我只是尽到了作为同学的本分。”

    郝卓一笑:“那你可就把同学这两个字看得太重了。”

    宁稚扭开脸,晃了晃还剩个底的鸡尾酒:“我跟你不一样,我跟管绒本身就是简单同学间的感情,见她弟弟干什么。”

    “只不过是我跟她有着相同的取向,也都不准备向老一辈观念妥协。”宁稚道:“兔死狐悲而已。”

    五彩斑斓的club灯光之下,响着激烈音乐的舞池里随处可见挥洒自己青春的男男女女。郝卓眯起眼睛看向宁稚,突然发觉他这些年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岁月除了带走他脸颊两侧的婴儿肥外,根本左右不了宁稚心里哪怕一分一毫的坚持。

    郝卓凭空有些伤怀,嘴唇微张道:“你……”

    “嘘。”宁稚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你看那。”

    郝卓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对面卡座坐着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年,个个眉眼清澈,脸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怎么,相中谁了?”郝卓任由宁稚附到自己耳边,一派了然道:“看上谁跟我说,我去帮你发名片。以你如今的身家,包养个男大学生还不是绰绰有余。”

    宁稚低笑:“去你的,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那是我小男朋友。”宁稚半开玩笑道:“就中间戴帽子那个。我不方便过去,你帮我去旁边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