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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一阵带着清香的风拂过。陈木古僵直着身体,眼前的女子有股江南水乡的风情。她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流转着忧愁,就像是一支即将凋零的花,破碎、清冷、等待着消散。

    女子微垂着眼睫,纤纤玉指抚起琵琶。她轻起玉唇,歌声绕梁而起。

    陈木古忍住惧意,轻轻地开口问:“你是谁?”

    女子停下抚琴的玉指,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她缓缓开口:“姑苏之玉。”

    “我是姑玉,”她又肯定地说道。

    姑玉?

    陈木古怔住,与春宴楼的姑玉姐姐同名?

    倏地。

    女子身影消失,陈木古只能听到阵阵琵琶声,却瞧不见其他。周遭一切都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陈木古呼吸都缓了几分。在完全封闭的环境中,让他产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

    强行冷静下来,陈木古攥紧发抖的手。暗的颜色使他感官放大,平息间似乎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很熟悉,好似在哪里闻到过一般。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十分有节奏的声音由远而近,里头夹杂着人群喧闹的声响。

    陈木古闭上眼,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从小到大的见鬼经历,以至于用习惯让自己可以不这么害怕,一遍一遍在心中念叨陈阿嬷还在等他。慢慢地,陈木古尝试着往有人声的方向走去,伸手在身体周边摸索,走了大约十步左右被阻止了前行的脚步。x

    用力往前一伸,他似乎是触摸到什么,手指轻轻一按,指尖传达而来的感觉有些细滑柔腻、轻软、带着淡淡的温热。一股微弱的香味弥漫开来,陈木古脑海里划过那女子所言,浑身发抖,他慌忙后退几步。

    ——这个味道,是春宴楼姐姐们常用的脂粉味儿。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鼓声阵阵,琵琶婉转,歌声悠悠。

    “这鼓声真好听。”

    “也不知是什么面做的,改明办席子也寻寻这鼓。”

    陈木古只觉得头重脚轻,四周的声音逐渐增大,仿佛是喝醉了走在闹市,处处都挂着镶嵌着漂亮丝带的鼓。那些鼓面上伸出无数个人脸,他们在奋力的冲破禁锢。

    “木古?”

    “木古?”

    望道拍了几下紧闭双眼,似十分痛苦的陈木古的脸。见人不醒,他紧皱起眉头,掏出一张黄纸,沾染几滴朱砂在上头画出一到符。

    拎出桃木剑在手指轻划,望道盘腿打坐,嘴里嘟嘟囔囔,符纸缓缓飘起。

    “太上老君快显灵,小儿急救如律令。”

    望道睁开眼,举起桃木剑,挑住符纸,直直戳向陈木古脖子上的符咒。

    “破!”

    纸人应声而化成灰烬。

    琵琶声远去,灰随风而散。

    望道挑起的符纸伴火燃尽,留下一缕黑烟。

    片刻。陈木古慢慢转醒,涣散的眼神聚焦,对上桃木剑尖,呆滞了一下,不确定地喊:“望道师父?”

    “所见所得都跟我说说。”

    望道收起桃木剑,神情凝重,视线始终放在陈木古脖子上烧掉半角的符咒。

    “是,”陈木古如是说道,“就这些了。”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又说,“她和春宴楼里的姑玉姐姐重名。另外,我曾见过的双姝旗袍就是有人送给姑玉姐姐的。”

    话音落,陈木古就看见望道的眉越皱越紧。

    天色云阴天暗,风起雪落。望道起身,俯视着陈木古,问:“木古,你知道人彘吗?”

    陈木古爬起来,有些不明白怎么跟人彘扯上关系了?但还是点头说道点:“之前在话本里看过。”

    望道:“……”

    “你平日里都看什么都东西!”

    陈木古搔搔头:“有什么看什么。”

    “剥刑呢?”

    陈木古抿嘴。

    望道淡淡地说:“你刚才所瞧见的就是幻象,是鬼物的一种能力。它可以拟以万物,蒙蔽万人,使人死而不自知。”

    “这鬼似乎是在向你表达什么,”他叹息,似是不忍,“可能是生前如何死去,心中又因何不甘。不过这到表明和白家姐妹有没有关系,至于是什么,还得再看看。”

    陈木古神情微变,垂着的眼皮掀起,静静地看着望道,问着:“望道师父,可我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杀了她的人是谁?为何如此残忍?”

    大雪纷飞,阻隔视线。

    陈木古迎着风,清秀的眉眼凝着惊。一时不知道是在惊叹鬼物的能力,还是在震惊死者的痛苦。

    望道抚起眉头的落雪,道:“木古,你可知道。道士虽灭鬼,但不是不问缘由便杀之。有些鬼物生前死的冤屈,那滔天的委屈无法散去,从而达到怨。”

    “这几日,那怨人鬼从未现身,泄露的怨气极少。如果没意外,她可能知道段帆飞的特殊性。”

    望道沉吟半晌,又说:“有时,人与人的因果关系说不清,但有因必有果。就像是你认识了段帆飞,要来救他,就是因果。”

    陈木古听的云里来雾里去,茫然地问:“望道师父,你到底是何意?”

    闻言,望道却瞬间退去严肃,乐呵一笑:“木古啊,你与我相识八载,知根知底。老道不愿看着长大的孩子一生不安动荡,愿不愿意给老道做个外门弟子?不妨碍你娶妻生子的那种。”

    陈木古微怔几秒,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尤为不确定地问道:“望道师父,你所言是真的吗?”

    “老道不打狂言,你我自有缘分。”

    陈木古张了张嘴,心中又惊又喜,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下,惊的望道连退两步,随即满脸笑意。

    “望道师父,当年若不是您救了我,阿苦早就死在乱葬岗之中,”陈木古满眼认真地说,“今日能拜您为师,乃是阿苦三生有幸,还请师父受阿苦一拜。”

    雪里一连三拜,少年贵真诚。

    望道眼瞅着他,面上敛了几分戏谑笑意,郑重地将陈木古扶起,沉声道:“既如此,你我今日便是天地鉴的师徒,有些话为师就直说了。”

    陈木古用力点头:“师父请讲。”

    “先找个地方避避风雪。”

    陈木古愣了一下,嘴角鲜少地露出点笑意,忙不迭地撵上望道。

    “师父,风雪大,您慢点。”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寻了一间茶楼。

    望道点了壶茶,饮了一杯才道:“咱道观没那么多规矩,木古,你也不用太过拘谨,就随意点。”实在是对上陈木古炙热的眼睛,他就觉得脸热得不行。

    陈木古腼腆一笑,点头说:“师父,你叫我阿苦就行。”

    “你家中为你取名阿苦是为了贱名好养活?但未必也太直白了些。”

    陈木古眼中热气微褪,垂下眼皮,敛去情绪。状似云淡风轻地说:“小时候一位佛门中人所言。家里父母嫌狗、猪粗俗,便起了苦字。”

    望道摇头,苦的是人,是路,是事。人生在世,难免苦。他道:“你有一师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回头他回来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师兄?”陈木古惊讶,慢慢地说,“也是外门弟子吗?”

    望道胡乱“嗯”了一声,就跳过这个话题,说:“为师收你为徒有两个原因。”

    陈木古一听,就抬起头望着望道,一副认真听教的模样。

    许是他乖巧认知,望道不自觉地直起背,绷起脸,沉着声:“第一是,老道看你与我之间有缘。第二,制阴符咒现如今已压不住你命里的阴气,得从其他地方入手。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着了纸人的道。”

    陈木古翕张几下唇,从袄子里掏出符咒。这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符少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