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修文坊的宅子送给了她，她很欢喜，已经住下了。”

    李峧知道李屿在修文坊有处私宅，地方宽敞，地段也好，他还眼热过。但他不信绰绰会接受他的馈赠，一定是他逼迫了绰绰。

    李峧气愤极了，白皙的脸憋得通红，一个箭步冲上前拽住了李屿的衣襟，怒声道：“你软禁了她！”

    向来风度翩翩的寿王忽然发了脾气，把路过的小二下得愣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缩着脖子快步躲开。

    李屿无奈垂头，一个反手轻轻松松就把李峧拨开了。他道：“是我软禁她还是她自己住下的，你自去看看便知。”杨玉绰此时正乐不思蜀呢。

    李屿理正衣襟，正色肃容：“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不值得你如此。”

    李峧咬着牙，眼中满是恨意。明明是李屿觊觎绰绰的美色却说得这般道貌岸然，仿佛处处在为他考虑。

    他冷冷哼了一声，讥讽道：“皇兄擅诡计，十八郎自知不如。但只怕皇兄不知，几个时辰前我与绰娘子已有盟誓，天地不灭，此心不移！”

    李屿眉心微动，这个小花妖，才当了几天的人就学会杨贵妃蛊惑君心那一套了。

    好在，她蛊惑的是李峧。

    李峧自认是个情种，别人也都以为他是个情种，可李屿知道，他算不上。否则前世父皇要纳杨玉绰的时候，他也不会拱手让出去，还乖乖听话重新娶了了韦氏作寿王妃。

    比起杨玉绰，李峧更在乎的是身为王爷的尊荣，以及，所有人都以为非他莫属的皇位。如今这般与自己较劲，不过是因为武慧妃还在，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稳如泰山罢了。

    李屿坐下来，斟了两杯酒，道：“十八郎可曾想过，从前我事事顺着你，为何在杨玉绰一事上却寸步不让。”

    李峧渐渐冷静下来，坐在李屿对面，想听听他有何解释。

    “你可记得，去年你与杨玉绰在归心亭相遇，你在雨中摔伤昏迷。”李屿掩面饮酒，借着缝隙看李峧逐渐变化的脸色。

    那日的事情李峧百思不解，他问过咸宜和咸宜身边的宫人，咸宜根本没有邀他去连昌宫，而他事后也一直找不到咸宜写给他的那封信。

    蹊跷的不只这一处，绰绰说那日他昏迷后有个砍柴人路过，把他搬亭子里还生了火。可那日雨下得那么大，怎会有人冒雨上山，而且还有干柴可以生火。

    李屿放下茶杯，继续道：“再往前，咸宜在公主府宴客那一日。”

    那一日李峧便更是印象深刻了，他本来也是要去公主府的，却被向守年不小心弄脏了衣服，还没来得及赴宴就听说公主府出了怪事，咸宜还被吓得神志失常。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峧急了，李屿却不紧不慢，娓娓说道：“我初次见到杨玉绰就是在咸宜公主府的库房外，亲眼看见是她施的妖法毁了库房中的木架。”事到如今，也只有揭了绰绰的老底才能让李峧死心。

    “荒唐！”李峧愤然拍桌，他不信世间有妖，李屿分明是在砌词诬蔑绰绰。

    “我也觉得荒唐，所以一直派人跟踪她。”李屿继续道，“那天在归心亭，我的人亲眼看见她操纵藤蔓将你移入亭中。也是因为此事，我才会广招术士驱鬼捉妖。”

    李峧没有说话，努力想着该如何戳破李屿的谎言，可越想越觉得他说的一切与此前的种种反常之事一一对照上了。

    “我找了一个得道方士，他看出杨玉绰早已被花妖附身。于是便在山上设了个捉妖阵法，可惜阵法未成，你就让向守年把杨玉绰带走了。”

    “你不必再说！”李峧拂袖，摔了酒杯，“我不会信的！你走，我要在这里等绰娘子！”

    李屿知道，李峧嘴上说不信，其实心里已经动摇了。他与李峧当了两辈子兄弟，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只要在李峧心里埋下种子，就算不能立时起效，现在将来也会慢慢发芽。

    李屿缓缓起身，道：“世间女子千万，十八郎何必非要选一个满身疑点的女子。”

    李峧不语，别过头看窗外。

    李屿走出汐风楼时天色已经暗了，他交待向守年再过一个时辰就去劝李峧回府。向守年弓着背点头应着，心里暗暗好奇那位绰娘子去了哪里。

    嘱咐完向守年，李屿跃上马背，遥遥望了一眼汐风楼最顶层，嘴角微微勾起。只要李峧不再纠缠绰绰，接下来的事情他有九成把握。

    李屿畅快地吸了一口春夜晚风，正要扬鞭时，却见远处火光冲天，似乎是修文坊方向，心中暗暗腾起一丝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