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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我在远志三

    清晨,黎铭远被噩梦惊醒了。

    这一会倒不是梦见什么黑衣男孩或者九头巨蟒什么的,而是梦见自己在黎光中学里面走,正是半夜三更,校园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耳边突然传来沉重的轰鸣声,回头一看,居然是一辆火车正鸣着汽笛向他奔过来,车上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外国人用不知道什么语言对他大喊着,低头一看他居然在铁轨上,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结果直接掉到了臭水沟里面,左胳膊肿了一个大包,他还没来得及喊疼,水里突然窜起了夔门,黎铭远正看着它,夔门突然变成了一只大鳄鱼,一下子就把黎铭远的头咬住……

    黎铭远一下子被惊醒了,他几乎忍不住想骂几句,但是一看旁边的杨云辉和白卓凡还在睡,自己也不得不忍住不吭声。

    他看着太阳缓缓地升起,把周围的天空也染得十分金黄,又红又大的太阳把光芒洒在黎铭远的脸庞上,感觉很温暖,而且他似乎也感觉到,黎光中学的夜晚并不是特别冷,睡了一觉也没有任何着凉的迹象。就在这时,黎铭远突然感觉左胳膊有点痒……

    一向体质敏感的他立即警觉了,右手风驰电掣一般抓过去,但还是晚了,一只刚吸饱血的大蚊子已经惬意地飞走了,只在他的胳膊上留下来一个像太阳一样又红又大的肿包。

    “可恶!你给我等着!”黎铭远突然注意到,暴跳如雷的他已经狂吼起来了,这一下坏了,周围一圈人直接被他吵醒了。

    “谁啊,一大早就在那儿吵,你以为你吼秦腔呢!”隔边一个远航部的男生恶狠狠地警告黎铭远,“再吵一声我就把你油炸了你信不信!”

    不用他说,黎铭远早就羞得满脸通红,就像又红又大的太阳,而且最重要的是,杨云辉和白卓凡也被他吵醒了。

    “铭远,不是我说你,你这么早的吵什么呢。”杨云辉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埋怨着黎铭远。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蚊子……”黎铭远嗫嚅着。

    “行了行了,别怪他了,我自己都被咬出来好几个包了,他骂一句也将就吧。”白卓凡一边挠着额头上的大红疙瘩一边安慰着同样瞌睡的杨云辉。

    “黎光中学蚊子太多了。”黎铭远叹了口气,“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传染病。”

    “就是传染病它也得治,反正是在校内的事情,学校总不可能不管吧。”杨云辉迷迷糊糊地说。

    黎铭远掐着时间,基本上也快到六点半了,大家基本上也开始动身了,黎铭远也起身拍干净身上的草叶土屑,这才发觉脊背被地面一个晚上硌得生疼,四肢又酸又胀,除了大地以外还有蚊子的一份功劳,看杨云辉和白卓凡一个个龇牙咧嘴抡肩捶背的样子,他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黎铭远郁闷地把被褥上面的渣子用手掸干净,还顺便从被子里面解救了一只迷途的蚂蚁,然后抱着被子一路小跑到寄存处存起来,然后背上书包就往食堂方向走。

    一路上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黎光人聚居在一起,看起来一个个都萎靡不振,估计是昨天晚上的开学典礼搞得太晚了,但是让黎铭远感到奇怪的是,他自己就是一个特别嗜睡的人,怎么今天醒来以后并不是很困,就像多睡了几个小时似的。

    没走一会儿,黎铭远突然听见一个女生在身后尖叫,因为她起床之后从头发里面捉出来三只又黑又大的球鼠妇(别问女生露天怎么睡觉,不能和衣而卧吗);一路上总能听见一个男生大声嚷嚷,说有人往他的袜子上面撒了泡尿;路上还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文文气气的男生扔掉了他的鞋子,穿着一双袜子就惊叫着往后退——他一觉醒来,从鞋子里面倒出了一只筷子粗细的大蜈蚣……

    这么一路瞧下来,黎铭远突然发觉,自己貌似还算幸运的。

    好不容易赶到了食堂,黎铭远他们在食堂里面转了好久,才发现了一个空桌子,用书包占过位子之后,三个人就像饿了三天的狼一样朝着窗口跑去,但是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像万里长城一样横在他们眼前,看得人都绝望了,就这样,直到饿得前胸贴后背,三个人才接近了点餐机器人。

    “那个……一份豆沙面包……一杯豆浆……”黎铭远在窗口前有气无力地叫着,机器人没有一点关心他,收了钱就面无表情地把小票递给了他。后面的几个同学同样有气无力地叫他快一点。

    好不容易取到了餐,回到座位上,三个人就是一阵风卷残云,那种大快朵颐的样子,让隔壁桌的同学看得目瞪口呆,三个人几乎没注意到,有个同学正站在他们跟前。

    “那个……你们吃完了吗?我能不能在这儿坐一下?”一个同学摇了摇黎铭远的肩膀,在他的耳边悄悄地问。

    黎铭远刚刚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回头一看,是一个戴着蓝框眼镜的男孩,穿着短袖校服,头发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理,但还是梳得整齐,皮肤略黑,但也算帅气,而让黎铭远注意到的一点是,他的左脸上面有一道大约一拃长的刀疤,看上去似乎是旧伤,而且疤痕还是很明显。

    黎铭远看着他有点吓人的刀疤,问:“我们认识吗?”

    “我们应该没见过,我来晚了,找不到地方了,能不能让我坐一下?”

    “你……是哪个班的啊?”

    “远拓三班,董炽塬,”董炽塬说着看了看黎铭远的袖标,“你是远志三的,咱们肯定不认识,你们这个座位没人吧?我吃完就走。”

    “没事儿,你吃吧,我们也快吃完了。”黎铭远摆摆手让他坐下。

    杨云辉和白卓凡看着董炽塬坐下有点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

    等到黎铭远的豆浆快喝完了,闷着头吃的杨云辉才抬起头来,打量着董炽塬。

    “你叫董炽塬?”

    “对。”

    “所以……你就是那个山东省那边军校联合武术大会的……冠军?”

    “准确来说是三连冠。”董炽塬不露声色地说。

    黎铭远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杨云辉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一变。

    “那你……是不是那个……华东—西北军校武术综合能力竞赛的……金牌?”

    董炽塬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杨云辉,说:“你有点眼熟。”

    “不熟……不熟……”杨云辉支支吾吾地说,黎铭远感觉他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

    黎铭远倒是没有想到董炽塬是这么一个神级人物,果然,黎光中学有的是大佬,一个个都深藏不露。

    “你们那什么武术比赛,都是比什么的?”黎铭远在一边问。

    董炽塬看了他一眼,说:“主要项目就是近身格斗、近战武器格斗,还有枪械打靶,当然还有一些别的项目,主要是团队战,比如野战、掩体对射之类的。其实也没多大意思,除了能遇见一些强大的对手之外。举办这些东西就是为了给国家选苗子,我们这些军校走武的人,以后大多就是去当兵或者当警察保安之类的,就算不干这些,最起码有个防身能力吧。”

    黎铭远本身还想问问他脸上的刀疤,但是想一想,算了吧,这种问题问他不合适,刚好白卓凡戳了戳他的胳膊,让他准备走,他也就识趣地离开了。

    ……

    等到了教室,谷老师已经在讲台上看着手机上的通知(玩手机)了,这一路上,杨云辉一直沉默着,并没有表示什么,黎铭远有点担心,趁着谷老师专心手机,他悄悄地问杨云辉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杨云辉叹了口气,“我以前参加过那场武术竞赛……”

    “你不是走文的吗?”

    “我……撒了个谎……我是走武的……我怕你们不喜欢我们这些走武的人,觉得我们做事太冲动或者一言不合就上手之类的……”

    “怎么会呢,”黎铭远把杨云辉的肩膀扳正,“我觉得你人挺好的,那都是偏见,你也不是那样的人啊,其实你们走武的也不错,到时候万一遇到什么危险你还能保护我嘛对吧,我和白卓凡那个傻白甜可没你这么能行。”

    杨云辉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谢谢。”

    “谢什么谢,都是同学,你再给我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当时……我通过了预赛,已经晋级初赛了,我们班主任和教练本身还对我挺有期望的,因为他觉得我平常的野战很不错,只要中赛能进去问题就不大,结果……初赛的时候随机匹配对手,结果我的对手是……”

    “是谁?”

    杨云辉痛苦地挤了一下眼睛,“是董炽塬。”

    “然……然后呢?”黎铭远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这还用想吗?我被打趴下了,直接被打下擂台了,摔得头破血流,他下手真狠,而且特别快,我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一个过肩摔我就下去了……你说他看着和我差不多高,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强壮,怎么一打起来就这么恐怖……虽然他下来给我道歉了,但是真的很痛啊。”杨云辉装着很疼的样子指了指额头,“我现在一看见他就害怕。”

    “别想那么多。”黎铭远安慰他,“他现在肯定都不记得你了,再说你们俩无冤无仇,你害怕什么!”

    “啥呀!你没见他刚才都快认出我了。”杨云辉痛苦地闭上眼睛。

    “来了不说话!”谷老师站在后面用浓重的陕西话说,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谷老师板着脸看着两个惊慌失措掏课本的人,摸着已经秃了的头顶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慢慢地说出一句:“杨云辉,你跟我来一趟。”

    杨云辉一愣,谷老师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而且……为什么不叫黎铭远?

    就在杨云辉心神不定地被谷老师带出教室后,黎铭远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带出去,一边翻开语文课本,认真看起了课文,他可不想给老师开学第一天就留下坏印象。

    黎铭远本身以为黎光中学的自编教材能整出什么新花样,结果第一篇课文居然还是朱自清的《春》,而更令他感到欲哭无泪的,是课后习题第一个就大大地写着“背诵全文”。

    看着这篇长长的课文,黎铭远心中是一万个不愿意,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就是十万个不愿意,也没什么卵用。

    就在黎铭远愁眉苦脸地看着课本的时候,一位矮胖矮胖的女老师穿着一件棕红色外套,满面含笑着走进远志三班教室,全班顿时鸦雀无声,就像是这位老师有什么看不见的气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