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鸣羽带潘博士去公安局，临出门前反复交待岁越好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岁越好当然不肯听他的。有个女士，自称姓梁，抽抽嗒嗒跟岁越好说要搬家。地址是一个高档小区，等岁越好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打包好了。

    岁越好看着门口的两个行李箱，问道，“只有这两个吗？”意思是打个车就可以了。谁知梁女士指着客厅说，“还有一台钢琴。”

    那是一台施坦威的三角钢琴，落落大方地立在客厅一角。琴身很大，不是那种压缩版的，但也只占据了客厅面积的一小部分。岁越好震惊道，“这么大，我的车子也放不下。”

    梁女士说，“不是这台，是旁边那台。”

    岁越好这才看到旁边靠墙立着一台立式钢琴。走近一看才知道是珠江的，放在那台施坦威旁边，就显得很小家子气。

    “是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很穷，他省吃俭用，攒了半年的钱，给我买了这台二手钢琴。当时我们租住一个十几平米的单间，放了钢琴之后，门只能打开一半，我们只能侧着身子走进去。可是就这样，我们也熬下来了。现在有钱了，家却散了。”

    岁越好说，“男人嘛，会变心也很正常，能想开就好。”

    钢琴底下有轮子，可以在地上推着走。岁越好将钢琴推进电梯，按到了一楼。但要想将钢琴搬上车子还有点难。刚好旁边有几个正在玩耍的初中生。现在的孩子营养好，初中就已经长得牛高马大的，梁女士花了两百块钱拜托他们。

    目的地是一处公寓，行车途中梁女士将他和他老公的恋爱经历原原本本讲给了岁越好听。原来他们是大学同学，梁女士他老公毕业后就在创业，梁女士于是支持他创业。白天上班赚取两个人的生活费，晚上和好不容易单休的周末则用来帮他老公的公司做事。一人兼任会计、财务、技术、运营、销售等多重职务。后面也一样是俗套：公司壮大了，生意起色了，男的有钱了，就开始在外面花钱找乐子。觉得所有钱都是自己一手赚来的，不甘心分给梁女士一半，所以借的借抵押的抵押，梁女士最后只分得二十万现金，和多年前买入后写在他名下的一套小公寓。

    梁女士说，“我陪他吃了十年苦，怎么也不止二十万吧？后来我怀孕了生孩子了，他就要我在家好好带孩子，还买了一套公寓送给我——那时候我们家刚刚开始有一点点钱，日子刚刚好过一点点。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但是也就快乐了那么半年，后来我一个人在家带孩子，渐渐的这个家里就只有我和孩子两个人了。他故作大方，说家里的东西我都可以拿走一半，但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这台二手钢琴。”

    梁女士在楼下又找到了几个人帮他把钢琴搬下来，又推进电梯，推到了公寓里。

    那个公寓是很明显很久没有人住过的样子，是请装修公司花了几万块全包出的“精装”样子。不像梁女士家里摆放的都是半新不旧的高档家具，这边放的都是崭新的却看着很廉价的摆设。明明很努力想要搭配好，但因为东西的颜色和质地本身看起来就不上档次，越努力搭配越显得可怜。

    房间也不甚大，钢琴推进去不管放在哪里都很突兀。梁女士大概是想到了刚刚买回这台钢琴的时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该给你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