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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太阳照常升起

    谢云就是当年谢美枝的孙女。他和母亲谢秀梅住在当年的“荷花院”。丈夫李志是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他们有个女儿叫谢晶晶,在日本获得博士学位后正在实习。

    当年,日本鬼子屠杀190位烈女后,又多次到美人湖进行“扫荡”。后又一度占领了美人湖 。美人湖的男人几乎全部被杀掉了,谢美枝的男人死得更惨,是让日本狼狗活活咬死吃掉的。幸亏女儿在美国人教堂办的学堂读书,这样才幸免一死。

    日本人又在美人湖驻扎一个师,风流街家家又被逼开起了门。日本人把随军的妓女充实到各家春院,有些闯江湖胆大的中国船民,不信邪找日本妓女,都被砍掉脑袋挂在春院大门上示众。

    抗日战争胜利后,美人湖又成了国民党的统治区,驻扎一个军,风流街又异常繁华起来,最兴旺时,风流街竟然有近百家春院,一个挨一个,昼夜人流不断。整个风流街,只有“荷花院”改换门庭,开起茶馆,虽然门前冷落,可他们仍在坚守。谢美枝和她的女儿谢秀梅都入了教,娘俩都信奉“美人湖女人美如玉”这个传统,发誓后半辈子不开春院。母亲未去世前,做主把她嫁给外号叫老鳖的儿子。

    谢秀梅现在应叫谢老太太了,她的公公外号叫老鳖,有几十条船,是运河上下响当当的人物,只是他爱赌热嫖,是风流街的常客,更是“荷花院”的老主顾。那年,谢老太太老公公正跟“荷花院”最蹿红的小姐玩耍,被杀人不眨眼的土匪马猴撞上了,马木说,这是我花了钱包的,你胆敢在老爷头上动刀!

    老鳖自认为是水上英雄,瞧不起这个旱地鸭子,轻蔑的对马猴说,老子从北京一路嫖到杭州,还没谁敢抢我的床的!

    马猴掏出枪,抵着老鳖的脑袋说,我敢!话没落地,“砰”的一声枪响,将老鳖的脑袋炸开了花。马猴还不出这口气,让手下抬着赤裸裸的老鳖尸体,沿着风流街示众显威后,又扔进了京杭大运河“喂鳖鱼去”!马猴还抢了老鳖几十条船,杀了他全家。老鳖最小的儿子认谢美枝干娘,出事那天谢美枝带着干儿子随船下了扬州。回来后,谢美枝为老鳖的儿子改了姓名,送到乡下姐姐家,直到马猴狗咬狗阵亡,才将这孩子召回“荷花院”。

    当年,谢老太太与对象,也就是老鳖的儿子,是在母亲谢美枝棺材前成的亲。

    自幼,谢老太太就耳闻目睹了风流街上多少血与泪的人和事,风流街使多少男人和女人丢掉了性命,家破人亡。

    那年,国民党驻军两个师长为争女人,双方开战,吓得风流街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双方先是用枪,接着短兵相接。呼喊声惊天动地,让人心惊肉跳。结果,两个师近2000余人全部战亡,满街尸体,血流成河,美人湖变成了红色。为此,蒋介石将这军长关进大牢。

    风流街是美人湖的一块溃疡,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沉重遗产。在这里,顶峰时聚集着近万名妓女,一千多名乞丐,到处都是罪孽,遍地都是陷人的沼泽。

    解放后,这些妓女被治好了病,改造成自食其力的新人,真正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

    谢老太太做梦也想不到,“春院”这个毒瘤又复发了。这里卖yín嫖娼又明里暗里。在物欲横流的今天,疯狂和堕落,像条疯狗满世界的跑,人们招架不住了,有的被咬死,有的被咬得遍体鳞伤,不死不活的在那挣扎呻吟。不要说别的,就是媒体曝光的贪官,个个嫖娼,都有情人

    张程这几天,天天登门拜访谢老太太,要她做女儿谢云的工作,识时务者为俊杰,将英烈园、荷花院租赁给日本人经营,咱们坐享其成。

    谢老太太闹不明白,张程咋与世界接轨的这样快呢?他的奶奶也是那年被日本人杀害后,被伪军汉奸奸尸的,文革中,他还造他奶奶的反,骂他奶奶丢人现眼。

    谢老太太知道,张程是变色龙,小爬虫。扛顺风旗,会唱“四季歌”,有奶便是娘,是势利小人。而人家张程自己说,势利原本就是我们的内衣,现在风潮变幻,内衣可以外穿了,这年头谁精于势利,谁就能滋润生存和大获成功!

    张程虽说已经年近花甲,打扮得还像个花花公子,赶时尚,逐时髦,除有时西装革履,领带鲜艳,皮鞋锃亮外,还根据不同场合来打扮自己。他家既开美容院,又开舞厅,还有美人湖规模最大、投资最高的“美人湖大世界”。这里的消费应有尽有,不应有还有。他公、私兼营。他几乎天天美容,搂着小姐跳舞,宾馆里有他单独的房间。如今生活作风是小节了,不足挂齿,看人主要看他的本领。这老家伙是有邪才,美人湖的发展,他的确功不可没。

    张程红光满面,迈着八字步,又走进了谢老太太的家。谢老太太年近八旬,可身板骨儿硬朗,加之她多年信教,又是会长,精神很好。

    谢老太太正在祈祷,见张程来了,停止了祷告,张程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