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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眠

    赵想把自己的花盆抱了起来。

    “卖菜的叔叔给了我们一包花种子,城里就剩这一种花了,他说可以带来好运。”

    三三看了眼赵想,鼓了鼓气:“我们可以种吗?”

    之前白文学光顾着警惕周围熟悉环境了,根本没注意买菜的时候他们都说了什么,不过这不重要,两个小姑娘都这么说了,他现在哪还说得出一个不字。

    只是,身后关岁理煞风景地问了一句。

    “花盆是哪里来的。”

    两个小姑娘不说话了。

    白文学忽然意识到,这两个小孩能找到花盆的时间,只有她们做饭的这段空档,那个时候,他们全部在关岁理的房间,而唯一一个她们能接触到的,只有人鱼。

    白文学转过头,就看见人鱼轻巧地抬手,手上就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雕着纹路的花盆。

    人鱼冲盯着他的关岁理一笑,说:“我给的,不行吗?”

    关岁理不说话,人鱼在那里跟他意会了半天,歪着脑袋把花盆一递:“你也要吗?”

    关岁理懒得搭理他,只是又看了那花盆几秒钟,低头继续吃饭。

    人鱼抢了饭就不着急吃了,百无聊懒地躺在了椅子上,抱着那个花盆在怀里转。

    这事就算是这么过去了,看大佬的样子,花盆也没什么问题,大家继续填饱自己的肚子。

    唯一不平静的,只有依旧盯着花盆的白文学。

    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关岁理为了证明人鱼的难以对付,向人鱼抛去了一把小刀,那把小刀在触碰到人鱼的时刻就已经断掉,但很快就被还原送回。

    他当初就怀疑这条人鱼使用的,名义上是什么人鱼的神秘力量,归根到底,就是法涅斯权限。

    那场景太过熟悉。

    如今看到这个花盆,更一次佐证了他的观点。

    这个虚拟世界里,分明已经摆脱了物质的束缚,为什么依旧要用法涅斯权限这种架构在物质基础上的东西做力量基底。

    为了增加真实感吗?

    如果真的是按照法涅斯权限来,那这里的单位粒子特殊材料取代自然物质的比例又是多少。

    以人鱼对海洋的操控,他想那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自从来到这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白文学思考得头疼,周围的碗筷声轻微,但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神经上,让他的额头一下下地抽。

    忽然有手落在他肩膀上,他下意识回神,反射性就要来个背摔,却抓了个空。

    他才发现是关岁理,人鱼在一边站着,冲他露了个前所未有地笑。

    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妙。

    只是不等他有反应,关岁理就带着人鱼转身,进入了尽头的房间。

    分明是两个人的身影,耳边却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另一个是拖行的水声。

    他忽然就意识到了,在他发呆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鱼果然选了关岁理的房间,而关岁理最后那一下,是在嘱咐他不要轻举妄动,他自己会处理。

    那要怎么处理啊,人在水里根本呼吸不了,有什么能耐也坚持不了多久。

    潜水服不出意料被收走了,说要留在船上充能,他根本想不到关岁理还有什么办法。

    赵想和三三看着周围人忽然沉默下来,也预感到了什么。

    她们茫然许久,小跑过去,把自己的花盆稳稳地摆在了窗台上。

    她们看着窗台上的那泥土,给它又洒了些水。

    “真希望它能快点开花。”

    关岁理进门后,径直找了个地方坐下,门被身后跟进来的人鱼关上。

    随着那砰的一声,一种熟悉的香气慢慢弥漫在了房间里,一点点越过他们之间的那些砖石,攀上了关岁理的长靴子。

    而比那香气来的更早的,是人鱼瞬间覆盖全屋的杀意,没有了别人,他彻底撕去了那层虚伪的皮子,他的牙齿露了出来,尖尖的挂着残酷、血腥以及永远无法填满的饥饿。

    他的肚子又响了。

    人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勉为其难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倚在那里盯着关岁理。

    当然,关岁理也很给面子,反手就掏出了自己的烟。

    虽然他点烟的时候,瞄了面前的人鱼一样,他总有种自己是在焚琴煮鹤的意味,但还是表达了对人鱼基本的尊重。

    很快,那股香味中,烟草的焦气混入了其中,那香气变得低沉。

    关岁理也捂着嘴巴进了卫生间。

    人鱼都要气笑了。

    他就不信,一晚上,关岁理真就打算这么过了。

    关岁理还真就这么过来了。

    人鱼麻木了。

    他们就这么一里一外待了一宿,后来关岁理甚至抢走了人鱼的椅子,搬进了卫生间,把床扔给了人鱼。

    就是人鱼躺上床的时候,那木质的床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很担心他这脆弱的小床忽然就塌了。

    外面天光微微透进来,人鱼借着那点稀薄的光,看到了笼罩在烟雾里的关岁理。

    他分明很困了,靠在椅背上眼睛都要阖上,但是他呼吸刚刚平稳片刻,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就会从胃里翻出来,然后整个人趴在洗手池边干呕。

    晚上的饭早就吐了个干净,现在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他也不会被人鱼的气味影响到。

    关岁理脚边的垃圾桶中丢着一地的烟头,洗手池边留着一个个碾灭烟头后的痕迹,被他一捧水一浇,悉数冲刷干净。

    最后的一点火星里,照出了关岁理有些苍白的脸。

    人鱼看着关岁理的脸,忽然就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根本不会死。

    不仅是他,即使是别人,拿着敲骨吸髓的武器,也奈何不了关岁理半分。

    可是这不合理,他看起来分明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