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意识到女孩是鬼的瞬间，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他。

    那是个高大健壮的男生，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目测比我还要高，面皮黝黑，鼻头泛着油腻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才打了架，眼角还贴了块创可贴，一眼看去，是可以把小孩子吓哭的那种程度。

    让我震惊的是，从羽绒服上的校徽来看，他竟然只是个初中生，和几个同一所学校的学生聚在一起，互相借着火点了一支烟，然后勾肩搭背地进了街边一家小网吧。

    女孩小小的身影就这样被淹没在人群里。

    我遥望着那边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围巾被人轻轻拽了拽，转过头便对上了楚子麒那双流露出担忧的眼。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握着车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用力到麻木，脸上的表情估计也很难看。

    楚子麒还在看着我，但我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好避开他的视线勉强地笑了笑，等指示灯变绿的一瞬间，像在逃避什么一样冲了出去。

    楚子麒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跟了上来，陪在我身边。

    其实有时候我还挺感谢我们两个之间的这种默契的，至少他不会在我想通之前，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之后我从网上零零散散的新闻中得知，女孩是周六下午下了补习班，在回家的路上失踪的，家人找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发现了女孩的尸体。

    尸体倒在灌木丛里，被落叶掩盖着，不远处是女孩的书包和散落一地的文具。

    经过法医的初步检验，明确了女孩的死因是被捂住口鼻窒息而亡，虽然衣服凌乱，但没有被侵害的迹象。

    所以由此推断，凶手应该是看女孩孤身一人便起了歹念，将她拖入灌木丛里欲行不轨，结果在女孩挣扎反抗的过程中，失手将女孩杀害。

    发现尸体的地点是一个偏僻荒凉的公园，平时晨练都很少有人去的那种。而且周围都是九几年建成的老旧小区，没有监控，没有物业保安，没有目击者。

    公园并不在女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目前看来，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沉沉地压在我心底。

    上课的铃声骤然响起，将我飘远的思绪拉回。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座位上，短暂的休息过后，继续埋头苦读。

    我收起手机，觉得教室里安静得有些闷。

    手机熄屏前的匆匆一瞥，我看到新闻文末，只用了寥寥几笔来写明女孩家人的情况。

    女孩的妈妈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进了医院，爸爸一夜白头，快八十岁的爷爷奶奶也在从乡下赶来的路上。

    我不合时宜地想，要是女孩的家人有了我这个能见鬼的能力，是会像我一样被吓到呢，还是会对着女孩的身影，想触却触不到时放声大哭？

    大概会是后者吧。

    此刻我忽然明了，每一个吓人的鬼的背后，都是一段无辜生命逝去的心酸不甘与无可奈何。

    我突然感到说不出的难过，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无论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再自欺欺人地对此熟视无睹。

    -3-

    周一等红灯的时候，我再次遇到了小女孩，还有那个杀人凶手。

    他估计是那家网吧的常客，刚刚通宵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嘴里塞刚买的小笼包，呼出的热气倒是给他填了些许人味，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杀过人。

    包子的香味飘了很远，不知道……那个小女孩会不会也感觉到饿。

    他神态自若的样子令我心中火起，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一声，等着瞧吧！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鬼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连你这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都不怕了，还怕鬼吗？！

    估计我瞪眼瞪得很是愤慨，女孩像是心有所感，听到了我的宣言，忽然转过头往我这边看。

    虽然离得远，但我还是被她的动作吓得瞬间头皮发麻，哆哆嗦嗦地扭过头，勾着楚子麒的胳膊，扎猛子一样就往他怀里扎。

    同时委委屈屈地想，干嘛吓我！我是来帮你的！

    楚子麒本来也在发呆，没有提防间，被我拽得连人带车朝我这边歪过来，111的大长腿都没来得及支，导致两个车把都卡在了一起，废了老大力气才分开。

    我讪讪地退开一些，但还是抓着他的胳膊不敢放手。

    他照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像小太监给老佛爷搭着手那样让我搭着他，说：“绿灯了，走吧。”

    我坏心顿起，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掐着声音模仿神厨小福贵里老佛爷的样子，说：“小麒咂，可得把哀家扶好啦～”

    于是他刚才看我害怕而流露出的一丝温柔关切的表情瞬间消失，变成写了满脸的“不想理你”四个大字。

    然后在我用兰花指捏着围巾的一头，晃动着流苏不停地去搔他的脸的执着下，楚子麒终于屈服了，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喳。”

    之后我因为笑得太猖狂，在路上呛了风，肚子痛了一个早自习，害得楚子麒忙前忙后地帮我跑腿接热水的事，这里就不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