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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2)

    是夜。

    风猎猎吹着,屋外下着倾盆大雨,呼啸的风拍打在窗棂上宛若狼嚎,让人听着心惊。

    这雨,从半夜开始下的,来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一瞬间,宛若手指头粗的雨柱便倾盆而落,淋得守夜的御林军一身狼狈。

    “他娘的,这是什么狗屁天气!”连个雷声都没有,雨说下就下,让人连躲都来不及,一想到要穿着这一身湿透的衣裳守夜,一个御林军忍不住大骂。

    另一名御林军也很是狼狈,嘟囔着,“早不下晚不下,偏生这时候下,这雨夜多是非,最好别出什么事才好。”

    “能出什么事?”头个开骂的男人白他一眼,低声说:“不是说公主只要再休养几日就能清醒?到那时就能说出究竟是谁下的毒,等凶手抓到,咱们就不必再轮夜了,总算能回家抱一抱家里的婆娘。”

    “这么说是真的喽?那水姑娘当真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救回了公主?”

    “听说是真的,”男人张望了下,低声说:“你不晓得,据说公主的脸色都已经青白,就只剩一口气吊着命,太医院那群老头个个都说没得救,没想到竟被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给救活了……”

    两人聊得起劲,压根儿没发觉有道人影趁着大雨,动作灵巧的闪进了荷咏殿。

    荷咏殿内,寂静无声,人影悄悄的来到熏香用的瓷炉旁,先是嗅了口,发现味道没错,于是动作飞快的将香炉里余下的残香包了起来,换上新的熏香。

    在确定香味盈满整个荷咏殿,人影才缓缓来到内室。

    内室里,除了仍陷入昏迷却已呼息平缓的龙盈月外,榻旁还有两个女子,这两名女子不知是累极还是怎地,就这么守在床榻旁睡着了。

    人影无声的来到两名女子面前,一双沉静的眸子深深看了其中一名女子,盯了许久,确定她陷入昏睡,才低着嗓喊着,“还不起来?”

    这声音让装睡的清华身子一震,缓缓睁开双眼,朝着眼前的人影行礼,“殿、殿下……”

    男人淡淡扫她一眼,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扔给她,“动作快点,迷香的效力就要散了。”

    他已将香炉内的迷香换掉,那熟睡的女子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清醒,他得在这之前将事情给办好。

    清华颤抖的接过东西,在闻过那包粉末的气味后,原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咬着下唇说:“殿、殿下,真、真要这么做吗?公主她、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能不能……”

    一记锐利的眼神扫来,清华倏地止了声,颤抖的垂下双眸。

    男人见她住嘴了,这才又说:“别忘了,你不过是她养的一条狗,喜欢便摸一摸,不喜欢了,便又打又骂,这样的主子,你还护着她?”

    这话让清华想起了刚入宫那时,她才五岁,甚至比公主还要小上两岁,可公主却时常让她学马儿,然后跨骑在她身上,若是她爬得不好,将公主给摔了,不给饭吃还算是好的,就怕一顿鞭子伺候,更别提只要遇上公主不高兴,动不动就扫来耳刮子,甚至拳脚伺候……这样一个主子,她伺候了近十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知有多少,人们总说她好命,能当公主的大宫女,却不知这差事对她来说有多么的痛苦。

    这一想,她的犹豫顿失,虽然一双手仍然抖得厉害。

    男人见了,满意的点头,嗓音放软,沉声说:“你放心,我必会护你周全。”

    清华抬头,望进男子俊朗深幽的眼眸,一颗心顿时怦怦乱跳。只要能帮他,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即便是杀人。

    深吸口气,她紧捏着手上的粉末,坚定的朝龙盈月的床榻走去。

    此时,她的手已经不抖了,轻巧的从油纸包里捏了一小把的粉末,掺进茶水中,待它化去,便要往龙盈月那干涸的嘴里送去,一边说服着自己——这不是毒……不是……所以不会有人发现,绝对不会……

    她以为她做得到,然而愈是靠近,她那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一双手却又开始抖了起来,甚至可说是抖得十分的厉害,但她没有停下动作,掐住龙盈月的下颚,便要将茶水灌下。

    就在这时,突然横出一只手,动作极快的夺走了她手上的瓷碗,这变故让清华吓了一跳,然而更让她骇然的,是那据说还有三、四日才会清醒的人,此时正睁着那她看了十年的双眸,怒瞪着她。

    这让她喉头一紧,就要尖喊出声。

    然而她尚未出声,便被身后察觉到动静的男子给捂住了嘴,带着她往后退去。

    清华被带离了床榻,身子抖个不停,一双眼恐惧的看着那半卧着,正瞪大眼瞧着她的龙盈月,以及那夺去她手上茶水的水未央。

    水未央将手上的茶水凑近鼻尖嗅了嗅,美眸闪过一丝了然,接着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一男一女,低声问:“为何这么做?四殿下。”

    龙钧林穿着一袭白袍,既未乔装,也未覆面,一如以往般扬着和煦的笑容,看着她反问:“水姑娘在说什么?”

    水未央挑起眉,“四殿下,你是个聪明人,想必此时已经知道这是个局,是男人就干脆点,把话给挑明了,别像女人一样婆婆妈妈。”

    随着她话落,藏在暗处的众人一一走出,燕离、龙战天、龙崇轩,以及……皇帝。

    龙钧林脸上仍挂着笑,只是一双眼眸深不见底,闪烁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淡笑说:“父皇竟然也来了,看来,是我太心急了。”

    若不是太心急,他也不会耐不住等待,亲自跑了这一趟,也不会被即将到手的果实给遮蔽了双眼,看不见这样一个局。

    皇帝的脸色十分阴沉,眼中除了不敢置信外,还有着浓浓的痛心,嘶哑的问:“为何要这么做,她可是你的妹妹啊!”

    他晓得他坐着的那张椅子,对这些儿子有多大的诱惑,甚至让他们不惜自相残杀,他也是过来人,他懂。只是,盈月是女子,压根碍不着儿子的路,难道就因为要栽赃他的大哥、六弟,便这般心狠手辣?要知道,盈月自小与他最好,不管是吃的、喝的,总是会向自己多要一份,就为了给这体弱多病,却对她疼爱有加的哥哥……他怎么下得了手?!

    “为何?你问我为何?”龙钧林蓦地大笑出声,憎恨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刃,直直朝皇帝身上戳刺而去,“难道你忘了我的母亲?忘了她是怎么死的?你居然还敢问我为何,哈哈哈……母亲!你可看见?这就是你至死都要我不怨、要我好好孝顺的男人?你值吗?值吗?!”

    龙钧林疯癫的大笑着,却因为病弱,笑没一会儿便剧咳出声,直到像要将肺给咳出来,半晌才缓缓止住,抚着胸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皇帝微微眯起双眸,脑海中依稀浮现一名女子,那女子长相柔美,总是漾着微笑,柔情似水的看着他。

    “晨娘……”他轻声喊着。

    龙钧林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她的名?那么,你可还记得她是为了你那宝贝女儿而死的?”

    皇帝闻言一震,思绪也由那遥远记忆拉回,沉下脸,“你胡说什么,那是她罪有应得!”

    一句罪有应得,让龙钧林再次大笑,“罪有应得……罪有应得……这么多年了,你连查都没查,依然认定我母亲有罪,我告诉你,龙盈月根本就不是中了棸霜果的毒!”

    此话一出,令众人大吃一惊,仅有水未央一脸了然。

    皇帝更是脸色大变,然不等他说话,龙钧林已接着说:“什么叫罪有应得?那棸霜果是我母亲替我求来的,却因为龙盈月的任性妄为、强抢豪夺,不仅让我母亲送了命,自个儿也险些没命!”

    龙钧林的母亲魏晨娘原是六皇子龙崇轩的母妃——德妃的侍女,没想到竟得到皇帝的青眼,一次宠幸后,更是争气的怀了龙子,当时皇帝仅有太子一个子嗣,因此即便魏晨娘地位卑贱,皇帝仍是留下了她腹中的孩儿,并封了个才人给她。

    这才人一封,消息顿时传遍整个后宫,众妃妒嫉不已,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动脑筋,看要怎么除去魏晨娘腹中的孩子。

    然而魏晨娘是德妃的侍女,即便德妃也妒嫉,但入宫一年,明明得的宠幸也不少,却一直怀不上孩子,为此,德妃将主意打到魏晨娘身上,想着,若自己真生不出来,便要抱养她的孩儿,因此就是她妒嫉,却还是将魏晨娘护得极好,而魏晨娘也争气,十个月后,果然诞下了皇子。

    龙钧林的诞生,不仅皇帝高兴,德妃也高兴,正打算向皇帝提出抱养之事,却突然犯了恶心,经太医诊断,这才知她自己也怀上了。

    这下哪里还需要抱谁的孩子,她自个儿也有了孩子,但德妃谨慎,为免怀胎十月产下的却是个女婴,因此她仍对魏晨娘母子极好,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