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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破境之事

    一行人驶入驿道,过了流月镇牌楼。

    老农夫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影终于松了口气,叹道:“也不知道跑了的那几人回来没有?”

    “只能看他们的造化咯!”赵叔拽着缰绳,心有余悸地往赤岭看去一眼,朝着农夫说道,“等会咱俩先去县衙禀告一下官老爷,趁天亮再去各家找一找看谁回来了。明天召集起回来的人把这车赤壤分了再卖了,用余钱请几个官兵护着也好把张老汉拉回来。”

    “能行,那咱们明天就早些行动,岭里的野兽可不少,别把那堆红土刨开了……”

    农夫身形有些佝偻,双手负在背后拖着沉重的双脚一步一步往前挪着。

    他突然念头一闪,神情有些慌乱,担忧的问道:“咱们杀了那位仙人的宠兽,也不晓得日后会不会找上头来?”

    “怕啥!”

    赵叔轻喝一声想为自己壮胆,可这两字刚从嘴里蹦出,他就急忙向四处张望。

    在驿道来往人影中没有找到那位仙人的身影后,他心里一松,故作镇定地对农夫说道:“有县令老爷守着,你怕啥?当初离火宗北上时来咱这惹事,你忘了县令老爷是怎么和他们对峙的?”

    中年农夫思索了片刻,颇以为然,频频点头呢喃道:“也是……也是……”

    流月镇下决心以采壤为生的俗世人,往往是家境潦倒的贫寒人,又或是穷途末路的练家子,对于采壤人而言,性命早就交给了老天,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当然全看老天的心情。

    奈何这个营生却又得利颇高,像今日拉回的一车赤壤就够众人的数月开销。采壤人只能祈祷着下一次进岭福运会多些,保佑他们逃过一劫。

    ……

    镇门下蹿动的人影络绎不绝,有面黄肌瘦的贫寒人,有昂首挺胸的江湖客,也有锦衣素袍的练气士。

    天边血红的夕阳晕染了无尽云海,头顶万里青空融了一层淡薄黑幕渐渐转暗,几颗星宿藏于其中明暗忽闪。

    缕缕清风吹过,林枫气定神闲。

    他在农车上倚靠着拢起的赤壤看着来往人影,心中顿然生出一抹畅怀之意,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浑身气意澄清透彻。

    若他有意内视丹田气海,定会发觉丹田处汇聚的灵气恬淡虚无,恍惚冥冥之境,其间的真意与灵气相合相化,如本为一物。

    试向动中持得定,自然静里机通彻。

    外界嘈嘈杂杂,而林枫却犹如身处清谷一般,心神清虚宁静,颇有一副“万念俱寂,一灵独觉”的滋味。

    李唯卜给的纳气诀中记载,合元破镜,需将身与神融、心与念融、精与识融,达到“抱神不离,形神俱妙”的心境,也就是所谓的“载营魄抱一”。

    其侧重点不在炼形而是炼神,通过营魄抱一,使得气意连绵排除心中杂念,保持心神清静。其主旨在于守持人的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逸,长期充盈体内,与形体相抱而为一。

    所谓仙家不知俗尘扰,便是此等道理。

    自从林枫步入合元后期后,始感悟不到载营魄抱一,破境一事也没有半点苗头。

    学道难成,无明触处生烟火,想要心神清虚宁静更是难上加难。

    而此时,林枫一路望着天边静景和身旁嘈杂人影,如同柳暗花明一般,破境之事终于微微有了点动静。

    ……

    农车驶入小镇停在大街一侧,林枫拒绝了赵叔划分赤壤的好意,向赵叔借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遮住了外露的伤口后向镇里走去。

    小镇东面屹立着一座简陋粗糙的拱形镇门,名叫迎曦门,数十年的风吹日晒,有几分破旧。

    紧挨着镇门关口,搭建着一座气势辉煌的武庙,武庙屋顶红棕色的琉璃瓦片与屋侧青黄色彩漆在残阳照射下交相辉映,其四周翼角起伏交叉,雄伟壮观。

    庙堂门楣上挂着一个四方朱红牌匾,上面镌刻着鎏金大字,刻下“声振扬镳”四字,大门两侧一对石质楹联,上面镌刻道:“镇一方八魅三煞五疾,保神州五川四海万民”,好一副庄严瑰丽的景象。

    此时武庙大门敞开,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烧香求武神保佑。

    透过镌有朱红纹印的窗户,隐约能看到一座武夫模样的金身武像矗立在庙堂中央,威风凌凌。

    金身武像的身下摆满了各类供奉,香火烧后燃起了一股股淡淡的青烟,萦绕着金身缓缓流转。武像身形雄伟壮硕,神情庄严肃穆,深邃的双眸好似盯着小镇,流露着深刻的蕴意。

    北帝居位后,在梦泽州各郡县修建了大小文武庙各七十二座,震慑四野八荒、仙凡二界。流月镇这座武庙中供奉的金身武像正是北翊神侯之一的赤炀侯段仲达。

    林枫路过武庙,朝大院扭头看去一眼,似是想起什么,神色有几分颓然,紧紧攥着双拳,脚步不停的朝镇中走去。

    他走了没几步便到了长乐巷口。

    巷口一侧此时摆着一桌算卦小摊,一副算命幡旗倚着桌子向下耷拉着,李唯卜悠闲地躺在旁边的藤椅上将一本书籍遮盖在脸上打着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