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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杀人竹阵

    “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大典都快办完了。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我跟你说,我老早就看那青龙山不太顺眼了,山上多毒蛇也就罢了,你看那山的走势,忽高忽低,忽突忽洼,看着就像一座大坟头,长了许多小坟头,又诡异又不吉利。我反正以后不会再来了。”

    船飞雁不知第几次把脑袋从窗外收回来,基本每一样和江家有关的风物、地貌都被她抨击了一遍,总结起来,就是可以统一收进穷山恶水的名录。

    李靖梣一边翻着尚未被殃及到的江姓家谱,一边出言安抚她,“有居悠在,不会有事的。”

    船飞雁道:“我不是怀疑居悠的能力,但你知道吗?就连江家的竹子都长得比别家邪门,会发出呜呜的怪腔,特别诡异,我在不同的地方都听过好几次了。现在想想,我能全身而退,指不定是受了哪路神明暗中保佑呢!”

    李靖梣见她越说越离谱了,无奈地笑了一下,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她。

    船飞雁:“……”

    这是想用吃的堵住她的嘴?

    她很识时务地咬了一颗,算是承她的情。不过话说回来,嘴里有了咀嚼物,等待确实不那么难熬了。就是这山楂的味道不太行。

    “嗯,这穷山果然长不出好东西,这山楂在我们船山,只能拿来喂猴。”

    李靖梣拿书挡着脸,尽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她说什么且都随她的意,只要心里放开了就好。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也渐渐觉出不安来。特意嘱咐了身边侍卫,带些人到青龙山上接应。

    船飞雁自告奋勇地想要随行,李靖梣看她在车上也坐不安稳,便同意了。

    孰料船飞雁刚跨上马,走到胡同口,忽然看到一个带刀的人影从村头狂奔而来,对着她便大声疾呼。

    “那不是跟着岑杙一起的侍卫吗?他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船飞雁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那侍卫一路疾奔,一口气扑到马前,嘴唇都发紫了。摇指着青龙山方向,扶着膝盖一边喘气一边催道:“快,快去叫太医。驸马、驸马快不行了!!!”

    船飞雁大惊失色,“什么快不行了?你说清楚!”

    当听完了事件经过,船飞雁脑子里嗡了一下,整张脸煞白一片,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这张乌鸦嘴。她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不远处,李靖梣攀扶着车厢边缘跌滑下来,一张脸几无血色,连站都站不稳了。她突然就失去了一切安抚的勇气。

    偏这时,祭典开始散场,人流一下子拥挤起来,堵住了她们前往青龙山救援的路。

    他们只能徒步穿行。船飞雁被挤红了眼,一面搀扶着李靖梣寻找出路,一面替她抵挡着四面八方袭来的滚热人墙,生怕她被人流卷走。她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她们分散,她就会失去所有支撑,被人流顷刻间湮没。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丢失魂魄的人,就如同无根的浮萍,尽管她拿出了所有力气,还是不足以对抗这股汹涌的人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卷进人海中。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此刻她暴怒,绝望,想哭,却没有力气哭出来,戏台上震耳欲聋的密集鼓点,仿佛就是她内心最无助的真实写照。

    李靖梣踏在软绵绵的地上,随着人潮荡来荡去,周围堆叠着无数陌生的面孔,像是浸她在咽喉处的海平面,将她慢慢吞噬。周围一切都被潮水消了音,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喊不出。她迷路了,被抛弃在了一个孤独的下沉的世界。

    “绯鲤——!!!”

    突然,一道带着她独有气息的呼唤,从头顶传了过来。她全身一震,好像一块即将触底的礁石,突然又有了向上攀爬的力量。

    然而她还是被卡在“海底”一动不能动,情急之中她撕扯住了一个同样被挤得步履踉跄的壮汉,在他的瞠目结舌中,如一只豁出去的寄居蟹似的死死揪着他的领口,逼他把自己拽了上来。

    而就在她浮出水面时,一道明亮的光线便刺透无数张陌生的人脸,将人间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她了。

    尽管隔着人影憧憧,每一个动作都是无比熟悉的,属于她的印记,李靖梣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可能真的碰上了好心人,那个被她寄居的螺壳,哦不,壮汉,非但毫无怨言,还替她挡开了周围人的冲撞,问她还需不需要别的帮助?

    她此刻真有一种站在阴冷黄泉路上的感觉,连喉咙深处的呼吸都是发抖的:“你,你能看见前面那个‘人’吗?”

    “哪一个?”

    对方对她这个奇怪的要求感到费解,翘着头去看,“如果你指的是前面那个俊俏的蓝衣公子,那么是的,我看见了。她好像在找人,脸色很着急。看得出来,她要找的那个人对她应该很重要。她是你的相公吗?要不要我帮你把她叫过来?”

    李靖梣破涕而笑,揉着眼睛摇了摇头,她不需要了。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被海水打湿过的夜晚,想起她曾经的嘱咐,当找不见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大声喊出对方的名字,这样她听见后就会主动走向她。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她的岑杙,只要还活在世上,听见她的呼唤,一定会不远万里地来到她的身边。

    果然,那人听见了,转回首,与她四目相对。这一刻,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双眼睛比她更明亮、更深情了。

    她如承诺的那般劈开了重重障碍,游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失而复得的心情,好比从地狱重回了人间。

    “绯鲤,你吓死我了,我听说你走散了,我到处找你,好怕再也找不见你。你怎么会走到看戏的中间来呢?”m.

    李靖梣泪眼汪汪地盯着她,那句“你还会害怕?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去涉险?”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口,变成了一句怨气很重的,“我迷路了。”

    “啊?”岑杙只是稍愣了一下,就被逮着一阵揉捏。她微微后仰了一下,避开后脑勺的触碰,“怎么了你?怎么还哭起鼻子了?”

    李靖梣至此确认她是真的了,一切风度全都失去,像寄居蟹找到了最想念的螺壳,迫不及待地一头钻进她的怀抱,难过到哽咽:“你没有事儿么?他们说你出事了?”

    “我?我当然没事,”为了证明这点,她指了指自己额角的那块结痂,“喏,只有一点小伤,不要紧的,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我想回家了。”李靖梣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委屈,说话像蚊子叮叮似的。

    岑杙笑着刮去她眼角的泪痕,“那我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不瞒你说,走了这么远的路,我都有点饿了。”

    李靖梣听她说饿了,马上开心地笑了,擦擦眼泪,“那我们快回去,让闵尚食准备一桌子菜。江阳这个鬼地方,我以后再也不想来了。”

    紧紧扣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

    怎么这么爱说气话呢?岑杙无奈,牵着她正要走。

    “对了,还有一件事,还没谢谢……”李靖梣忽然想起来,要找方才帮助自己的那名男子表达感激。但他早已离开了原处,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