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外虽然人声鼎沸，拥挤不堪，但刑场内的人却并不多。

    想来是因为秦碧安的身份特殊吧，虽然得了死刑，但她生前的体面，还是留给了她。

    瑾妍踉跄着步子，一步步走向人群，她不知道秦碧安的情形如何了，但她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慕澜，娍妍，芸娘，秦漠，秦远青，赵乐谣……

    想来，凡是跟秦府有关的人都来了吧？

    那一张张面孔，熟悉的，陌生的都从眼前闪过，瑾妍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不再是自己的了，她明明是想站住的，想问问父亲为何没能阻止这一切，她想抱抱娍妍，她还想问问安儿呢？心中明明有许多的话想问想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掠过众人身旁，往最前面走去。

    其实，瑾妍是害怕往前去的，她害怕看到刚强又精力充沛的秦碧安就此悄无声息永不醒来的样子。

    这些人中，估计没有不认识瑾妍的吧，就算以前不认识的，但如今一定是认识的了，这慕夫人的死刑不都是因她而起吗？

    不知是因为有了慕夫人的先例，众人畏惧赵宸珏对瑾妍的宠溺，还是因为愤怒都想让瑾妍看看，看看秦碧安如今的惨状，好歹都是慕家人，怎么能这般狠心呢？总之众人竟不约而同地让开了道，由着瑾妍一步步迈向刑台。

    壮硕的绳索已经套在了秦碧安的脖子上，她安静顺服地等待着，没有丝毫的畏惧与留恋。她没指望着还活在这个世上，从打算为了秦家人牺牲开始就有这种坚定的念头，自从褚非离去狱中质问她问何要加害自己的女儿，为何要加害自己的外孙时，她就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更不能活在这世上，为了秦家，也更为了那还未来得及相认的女儿。

    虽然没有真的害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可至少有过那样的念头，一个母亲怎么能加害自己的女儿呢？即使只是想一想也是不能的。

    关于母女，这是一个秘密，女儿不愿透露出来的秘密，因为她更在意将自己养大的母亲吧？如果自己与她相认，那些令她伤心疼痛的真相就要公布了。

    身为人母，却从未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那么这一次就让母亲来减少你的痛苦吧。毕竟你一直是讨厌母亲的，这一次再加些恨意也是无妨的，只要你再也没有伤心苦痛，做为母亲也算走得安心了。

    每近一步，瑾妍都觉得那根粗壮的绳索是套在自己的脖子上的，并且越来越紧，紧到她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在刑场外，褚非离将一切都告诉了瑾妍，当然他受了秦碧安的托付，自然不会讲秦碧安已经知道了瑾妍身份的事。况且，在秦碧安知道这一切后，她只是淡淡地说：我的女儿只有娍妍。这让褚非离的心中更是五味陈杂，姨母明显是不愿意承认瑾妍这个女儿。

    若是平日里，褚非离是不会相信姨母会这样做的，可是这件事关乎皇后姨母还有整个秦氏，这让褚非离就不是那么肯定了。

    瑾妍跟褚非离就不同了，她做不到褚非离那样冷静淡然，毕竟要害她和她孩子的人是她的母亲啊，不是无意的碰撞，一切都是蓄谋过的，巫蛊、毒药的失败后，又刻意的推撞，这一切要有多狠毒的心并含了多少恨意才能做到啊，明明是母女，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境地呢？

    秦碧安脚下的凳子被踢去，因为窒息感，她的手脚不受自控地在空中摇晃着，同时，睁大双眼的她也看到踉跄而来的瑾妍，这孩子还在月里呢，如今怎能流泪见风呢？只是，如今她这样，即使为了自己的女儿，什么也做不了呢。

    但是，可以走得从容安静，不给女儿留下丝毫惊悚可怖的印象。

    瑾妍也分不清自己的心了，对于秦碧安，恨不恨，是否还在乎她的生死，她真的不知道了，母亲重要，可那个孩子也很重要啊，本来以为只是一场小小的意外，现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孩子本可以安然健康的来到这个世上的，赵宸珏现如今做的不过是惩罚那个谋害了自己孩子的人。

    不，那个谋害自己孩子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啊，她也曾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将自己分娩出来，她也是赐予自己生命的人啊……

    瑾妍终于从人群中走到了刑台前，透过眼中的泪花，她终于看清了悬在半空中秦碧安的模样，从容，安静，似乎还对自己微微笑着。

    有官员上前在秦碧安的鼻前探了探手，又在她的脖间按了按，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我是想来救您的，可您为何就不等一等呢？”瑾妍在心中轻轻说道。

    有些风，瑾妍戴在头上的披风帽子被吹掉在了肩后，她伸出手，没有重新戴上帽子，摊开手掌，然后紧握成拳，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握住。

    “还我娘亲，都是因为你，你还我娘亲。”娍妍突然冲了过来，她掰过瑾妍的身子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