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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晓晓7年没有回过家。而唐俊，除了那一年的请求之外，也没再提过这件事情。也幸好他们这里不是什么一线城市，这么久不回家，也还不至于完全认不出来。
七年，真的是好长的一段时光。这七年，应该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最应当奋斗的日子。
成雅的工作平平淡淡，结婚了；石洋奋斗成了行长；唐俊接手了父亲的公司，一点都不比他老子当初差；韩堂跟人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厂；马晨旭连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听说张伟当了个警察；还有郑小欧……留学回来了……
所有人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那个自己飞奔而去，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甚至直到今天，才敢回家。
门口的大马路，以及两座楼之间，之前是卖早餐、开便利店的“小过道”，全部都不见了。原本独栋独栋的6层小楼，被几座几座合在一块，变成了有树有假山的独立小区。
晓晓歪歪扭扭的走过很多岔路，才找到她住了将近20年的那栋楼。外面没什么变化，只是里面的墙壁，全都被重新粉刷成另一个颜色。
她爬到3楼，敲了敲左边的那扇防盗门。
小的时候，晓晓最喜欢凭借用钥匙开门，或者是敲门的不同，来辨别门外的是什么人。
爸爸在开门之前，总是习惯性地先咳嗽两声，拿钥匙开门的动作也是风风火火的，好像很急或是很生气一样；妈妈开门，就比较文静，但不是轻轻地让人很容易忽视，却也没有什么特色，但晓晓就是能知道，门外的人是妈妈；还有关饶……她好像并没有特意找过关饶开门的特点。也可能是因为她与前面的两人在一块生活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感觉出来了。
晓晓敲门的时候习惯性一次敲三下。敲了两次之后，门开了。
开门的人，她不认识。是个女孩子，并没有多么漂亮，但却觉得自己很漂亮。从她的表现和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你是谁啊？”
多么好笑啊，在自己的家门口，被一个陌生人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关晓晓。”
对面的女孩立马把两人之间隔着的门彻底打开，笑着说道：“你是关饶的姐姐啊，快进来。”
若是一个旁观人，她肯定早就被这样狗血的剧情雷到笑得直不起腰来，可她不是旁观人。她原本应是这个家庭的一员，这个房子四分之一的主人，可现在，只能向个客人一样，被别人引进去。
关饶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跑出屋子。是从原本关晓晓的屋子里跑出来的。
晓晓进屋之后，往那个房间瞥了一眼。
关饶从那个房间里跑出来，不是因为他在玩电脑，而是因为，他彻底搬了过去。
晓晓的房间向阳，采光也很好，是她还不懂事的时候死乞白赖的求来的。其实那间屋子，应是给这个家里年纪最大的人住的。而关饶原本的房间，是一进门的那个地方。房间很小，还挨着厨房。除了能放下一张床和床头柜，便是再也放不下什么别的东西了。
现在……
“姐……”关饶很不自在的叫了声。
关饶变了。
这是见到他第一眼，晓晓便做出的判断。
关饶当时最混蛋的时候，最大的原因不单单只是叛逆，还因为他在学校里结交了不好的朋友。他把那些人当哥们，把不务正业的混当成了青少年的帅。
在脖子上挂十几块钱一条的项链，往手上带各种各样的手环，长时间不剪头发，只是因为想要把小时候幼稚的发型，续出刘海，穿衣的眼光越来越不正常，也越来越不爱干净。跟晓晓中学时期身边的那群令人讨厌的男生，没什么两样。
可现在的关饶，竟让晓晓想到了她当初第一次见唐俊时候的清新感。
关饶长得很漂亮，是真的很漂亮。人人都说女儿随爸儿随妈，在他们家，却刚好相反。关晓晓长得跟她妈妈很像，不出众，也不漂亮。关饶却是真的遗传了他爸爸的那双大眼睛和双眼皮。
想起唐俊，关晓晓才突然意识到，关饶20了，上大学了。再看看旁边的那个女生，大概是关饶的女朋友吧。
男孩子总是让父母放心的，即便是留一对男女单独在家里，吹亏的，也不会是那个男子。
看到晓晓眼神的转换，关饶急忙说道：“姐，你别想多了，这就是我一个同学。”
女孩子都找到家里来了，司马昭之心如此明显，关饶这样的解释，只会令人家女生难堪。晓晓想教训关饶他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
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独自走到沙发边坐下：“你……你们，还好吧。”
其实她原本是想问：你爸妈还好吧。原来都是习惯这样说的，可是对于一个这么长时间都没回过家的人，这样原本说习惯的话，总是带着另外的一层意思。更何况，还有外人在。
再怎么出丑，也是自己内部的事情。就好像宿舍里面，平时再怎么吵架，哪怕是打起来，也只是这几个人的事儿，但若是被别人看见，那就不单单只是丢面子的问题。
关饶点点头：“很好。”
晓晓也点点头，表示接受。
其实怎么会不好，若是不好的话，便不会这么多年，也不打个电话给她了。
晓晓没留多长时间，甚至都没等到她爸妈回来，就离开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回来看看，却只见到了关饶。
在来的路上，她想了好多好多，不是以前的记忆，而是该怎么开始这段延后了这么长时间的交谈。她甚至都做好了被骂和被嘲讽的准备。她念了四年的书，现在却在一个幼儿园里面工作。说好听了，是幼教，说简单了，就是帮那些工作繁忙的人看孩子而已。
关晓晓在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呆了三天。住在离家比较远的旅馆里面。
三天，她没出过这个房间的门。所有吃的，全部都是打电话叫的外卖。浑浑噩噩，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如果不是唐俊打电话来问她在哪里，也许她还不会这么快的就离开这个地方。
“回家了？”
晓晓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了。唐俊来车站接的她。
回家——她还能算是回家吗。她回去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拿，因为原本就没打算能在那儿呆多长时间。现在看来，她还真是料事如神。
“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唐俊点点头。
上车之后，晓晓就一直面朝着窗外，好似并不在乎唐俊要把车开向何处。
“饿吗？”
晓晓摇摇头。
高中的时候，恰好赶上上海世博会。
她是北方人，很早之前就决定过，她想去南方上学。当时首选的城市就是上海。那个时候，想去读医学院，做个中西医结合的医生。可是后来，因为奶奶的事情，令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想着，还是不要离家那么远比较好。
她说不上当初为什么选择上海这个城市。也许是因为小时候那些令她着迷的电视剧，恰好都发生在那里。也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欣赏那华丽奢靡的夜景。又可能，是它离南京那样近。不会近到让她厌烦，也不会遥远到让她看不见。
G市也是很发达的城市，只是不是什么经济特区，比较注重政治文化。
晓晓刚来G市的时候，一连半年，每天晚上7点，就会准时走出校门，在11点之前再回去。不去什么地方，就只是在学校附近一个观光大厦的顶楼，看看这个城市在夜晚的样子。6个月，天天晚上如此。她觉得，不能这么仔细的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地方，看看这里也不错。
坐在唐俊的车里，晓晓想到曾经那个傻傻的自己。才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接触过夜晚的G市了。大概就像大多数人对感情的定义一样：得到了，便不会再那样的珍惜。
从高处俯瞰，和从低处仰望。就如初中时候化学课上学的俯视和仰视，会令刻度数产生差异。
不一样的感觉。
站在高处，所有的一切都在脚下。哪怕真正把一切踩在脚下的，是高高伫立着的大厦，并不是她自己。而坐在车里，抬头看着窗外的灯光、字幕，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忘了是多久之前，晓晓看到过有人把人生比喻成一座高峰。有人在山底，有人在山腰，还有人，在山顶。归于平淡的人，终其一生都只是在山底徘徊。可他们不会有遗憾，不会有抱怨。而向往山顶的人，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停留在山底的时候……
晓晓不能完全理解那种感觉，却觉得她也有所感悟。尤其是，唐俊把车停在G大校门口的时候。
唐俊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伸手把还在看着窗外的关晓晓的脸掰过来，看向他：“你不饿，就先来这儿吧。下车。”
晓晓从车里走出来，皱着眉：“来这儿干嘛？”
“前一段时间跟校长谈好，赞助他们新盖一座图书馆，来看看地基怎么样。”
若不是记得唐俊不止一次的说过女孩子老是说脏话不好，晓晓简直就要出口成脏——你他妈放屁。
七年，真的是好长的一段时光。这七年，应该是一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最应当奋斗的日子。
成雅的工作平平淡淡，结婚了；石洋奋斗成了行长；唐俊接手了父亲的公司，一点都不比他老子当初差；韩堂跟人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厂；马晨旭连儿子都会打酱油了；听说张伟当了个警察；还有郑小欧……留学回来了……
所有人都在朝着越来越好的那个自己飞奔而去，只有她，还停留在原地。甚至直到今天，才敢回家。
门口的大马路，以及两座楼之间，之前是卖早餐、开便利店的“小过道”，全部都不见了。原本独栋独栋的6层小楼，被几座几座合在一块，变成了有树有假山的独立小区。
晓晓歪歪扭扭的走过很多岔路，才找到她住了将近20年的那栋楼。外面没什么变化，只是里面的墙壁，全都被重新粉刷成另一个颜色。
她爬到3楼，敲了敲左边的那扇防盗门。
小的时候，晓晓最喜欢凭借用钥匙开门，或者是敲门的不同，来辨别门外的是什么人。
爸爸在开门之前，总是习惯性地先咳嗽两声，拿钥匙开门的动作也是风风火火的，好像很急或是很生气一样；妈妈开门，就比较文静，但不是轻轻地让人很容易忽视，却也没有什么特色，但晓晓就是能知道，门外的人是妈妈；还有关饶……她好像并没有特意找过关饶开门的特点。也可能是因为她与前面的两人在一块生活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感觉出来了。
晓晓敲门的时候习惯性一次敲三下。敲了两次之后，门开了。
开门的人，她不认识。是个女孩子，并没有多么漂亮，但却觉得自己很漂亮。从她的表现和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你是谁啊？”
多么好笑啊，在自己的家门口，被一个陌生人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关晓晓。”
对面的女孩立马把两人之间隔着的门彻底打开，笑着说道：“你是关饶的姐姐啊，快进来。”
若是一个旁观人，她肯定早就被这样狗血的剧情雷到笑得直不起腰来，可她不是旁观人。她原本应是这个家庭的一员，这个房子四分之一的主人，可现在，只能向个客人一样，被别人引进去。
关饶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跑出屋子。是从原本关晓晓的屋子里跑出来的。
晓晓进屋之后，往那个房间瞥了一眼。
关饶从那个房间里跑出来，不是因为他在玩电脑，而是因为，他彻底搬了过去。
晓晓的房间向阳，采光也很好，是她还不懂事的时候死乞白赖的求来的。其实那间屋子，应是给这个家里年纪最大的人住的。而关饶原本的房间，是一进门的那个地方。房间很小，还挨着厨房。除了能放下一张床和床头柜，便是再也放不下什么别的东西了。
现在……
“姐……”关饶很不自在的叫了声。
关饶变了。
这是见到他第一眼，晓晓便做出的判断。
关饶当时最混蛋的时候，最大的原因不单单只是叛逆，还因为他在学校里结交了不好的朋友。他把那些人当哥们，把不务正业的混当成了青少年的帅。
在脖子上挂十几块钱一条的项链，往手上带各种各样的手环，长时间不剪头发，只是因为想要把小时候幼稚的发型，续出刘海，穿衣的眼光越来越不正常，也越来越不爱干净。跟晓晓中学时期身边的那群令人讨厌的男生，没什么两样。
可现在的关饶，竟让晓晓想到了她当初第一次见唐俊时候的清新感。
关饶长得很漂亮，是真的很漂亮。人人都说女儿随爸儿随妈，在他们家，却刚好相反。关晓晓长得跟她妈妈很像，不出众，也不漂亮。关饶却是真的遗传了他爸爸的那双大眼睛和双眼皮。
想起唐俊，关晓晓才突然意识到，关饶20了，上大学了。再看看旁边的那个女生，大概是关饶的女朋友吧。
男孩子总是让父母放心的，即便是留一对男女单独在家里，吹亏的，也不会是那个男子。
看到晓晓眼神的转换，关饶急忙说道：“姐，你别想多了，这就是我一个同学。”
女孩子都找到家里来了，司马昭之心如此明显，关饶这样的解释，只会令人家女生难堪。晓晓想教训关饶他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
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独自走到沙发边坐下：“你……你们，还好吧。”
其实她原本是想问：你爸妈还好吧。原来都是习惯这样说的，可是对于一个这么长时间都没回过家的人，这样原本说习惯的话，总是带着另外的一层意思。更何况，还有外人在。
再怎么出丑，也是自己内部的事情。就好像宿舍里面，平时再怎么吵架，哪怕是打起来，也只是这几个人的事儿，但若是被别人看见，那就不单单只是丢面子的问题。
关饶点点头：“很好。”
晓晓也点点头，表示接受。
其实怎么会不好，若是不好的话，便不会这么多年，也不打个电话给她了。
晓晓没留多长时间，甚至都没等到她爸妈回来，就离开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回来看看，却只见到了关饶。
在来的路上，她想了好多好多，不是以前的记忆，而是该怎么开始这段延后了这么长时间的交谈。她甚至都做好了被骂和被嘲讽的准备。她念了四年的书，现在却在一个幼儿园里面工作。说好听了，是幼教，说简单了，就是帮那些工作繁忙的人看孩子而已。
关晓晓在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呆了三天。住在离家比较远的旅馆里面。
三天，她没出过这个房间的门。所有吃的，全部都是打电话叫的外卖。浑浑噩噩，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如果不是唐俊打电话来问她在哪里，也许她还不会这么快的就离开这个地方。
“回家了？”
晓晓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了。唐俊来车站接的她。
回家——她还能算是回家吗。她回去的时候，什么行李都没拿，因为原本就没打算能在那儿呆多长时间。现在看来，她还真是料事如神。
“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去，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唐俊点点头。
上车之后，晓晓就一直面朝着窗外，好似并不在乎唐俊要把车开向何处。
“饿吗？”
晓晓摇摇头。
高中的时候，恰好赶上上海世博会。
她是北方人，很早之前就决定过，她想去南方上学。当时首选的城市就是上海。那个时候，想去读医学院，做个中西医结合的医生。可是后来，因为奶奶的事情，令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想着，还是不要离家那么远比较好。
她说不上当初为什么选择上海这个城市。也许是因为小时候那些令她着迷的电视剧，恰好都发生在那里。也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欣赏那华丽奢靡的夜景。又可能，是它离南京那样近。不会近到让她厌烦，也不会遥远到让她看不见。
G市也是很发达的城市，只是不是什么经济特区，比较注重政治文化。
晓晓刚来G市的时候，一连半年，每天晚上7点，就会准时走出校门，在11点之前再回去。不去什么地方，就只是在学校附近一个观光大厦的顶楼，看看这个城市在夜晚的样子。6个月，天天晚上如此。她觉得，不能这么仔细的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地方，看看这里也不错。
坐在唐俊的车里，晓晓想到曾经那个傻傻的自己。才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接触过夜晚的G市了。大概就像大多数人对感情的定义一样：得到了，便不会再那样的珍惜。
从高处俯瞰，和从低处仰望。就如初中时候化学课上学的俯视和仰视，会令刻度数产生差异。
不一样的感觉。
站在高处，所有的一切都在脚下。哪怕真正把一切踩在脚下的，是高高伫立着的大厦，并不是她自己。而坐在车里，抬头看着窗外的灯光、字幕，才是真的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忘了是多久之前，晓晓看到过有人把人生比喻成一座高峰。有人在山底，有人在山腰，还有人，在山顶。归于平淡的人，终其一生都只是在山底徘徊。可他们不会有遗憾，不会有抱怨。而向往山顶的人，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停留在山底的时候……
晓晓不能完全理解那种感觉，却觉得她也有所感悟。尤其是，唐俊把车停在G大校门口的时候。
唐俊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伸手把还在看着窗外的关晓晓的脸掰过来，看向他：“你不饿，就先来这儿吧。下车。”
晓晓从车里走出来，皱着眉：“来这儿干嘛？”
“前一段时间跟校长谈好，赞助他们新盖一座图书馆，来看看地基怎么样。”
若不是记得唐俊不止一次的说过女孩子老是说脏话不好，晓晓简直就要出口成脏——你他妈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