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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云云,这位是?”李树是一个极其爽快之人,眼里容不下一颗细小的沙粒,更何况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我同学,城里的。就想来农村瞧瞧。”李白云说完偷眼看了看父亲,从父亲的脸色和充满怀疑的眼神中李白云似乎猜出这个年近半百之人的心思。

    “不对吧,你们真的是同学么?既然是同学,那他叫啥?”李树直眉瞪眼的问道。

    “他叫成肯。爸你这是干啥,人家是咱们的客人。这么问来问去的是不是太没劲了,不礼貌吧有点。李树同志,你可别忘了当年我爷爷怎么教育你的。”李白云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她有大不敬之嫌。而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久远的故事,这个故事是关于父亲李树的。据说李树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那也是一个混混的主儿。都二十毫几了,也没说上一个人。老爷子很着急。李树哥三个,排行老大。俗话说的好老大要是没开个好头,那以后还能有啥念想么?都的白扔。于是老头子就给李树好好的上了一堂人生教育课。还真别说,自打老爷子给他上了这么一课。李树还真来一个大变样。整个人从此焕然一新起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这让老爷子满心欢心。李树是一个大男人,又十分的好面子。他最怕有人跟他提起这档子事了。总觉的脸腾地一下子红的脖子根。于是只好空咳嗽几声。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这个丫头咋没大没小呢。走走,快回家,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呢。”李树特尴尬特难为情的说道。观此情状李白云知道父亲现在已然中招。心里乐的开了花。看他这回还问东问西的吧。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果真不行。

    “是啊是啊,走,有啥话咱家里说!”李母也附和道。她心中也有疑虑,甚至是各种可能的猜想。闺女冷不丁的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人。这绝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过她倒比男人聪明,这事万不可操之过急。更何况闺女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

    一路无话。李树的两个弟弟,一个叫李木,一个叫李林。总之都没离开了木材。用逝去的老爷子的话说是木就是可用之才。无论是盖房搭架,还是烧炕做杠。李木和李林都是有儿有女的家庭,只有李树家里是独苗一个。而且是女娃。那在当时的观念里是一个另类。就算不为他自己想想也要替老李家的列祖列宗想想吧。李家是一个大户。传宗接代似乎成了族规和祖训。自古都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尽人皆知的,可偏偏到了李树这里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就因为这事他和两个弟弟的关系不是很好。要说起这个李树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可他愣是劝说媳妇主动去做的结扎。又念着心疼媳妇没办法只好亲自做了赵庄甚至十里八村绝无仅有的在命根子上动刀的男人。对于这样的做法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一个大男人这究竟是为了哪般。可李树倒是没觉得咋样,反正都是节育,谁来不行啊。再说了生孩子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何必将这份洋罪都一味甩给女人呢。这就是他的简单想法。因此李树就成为了这片土地上做结扎的破天荒的第一个男人,这在十里八村产生了不小的轰动。当然了最感到窝火憋气的就是他的两个弟弟。李木和李林一起来家里理论这个事。可都被李树舌战群儒了。说的有点邪乎。总之是争论一遭最后还是李树明显占了上风。最后两个弟弟只好颜面扫地的离开了。后来干脆索性再也不登门了。除非有为难召窄有求于他的事才舔着脸来那么一次。也就是说不到万不得已是死活不进这个门半步的。李白云是知道这个事的。一方面是比较同情父亲的做法,很为他抱屈,但俗话说的好,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她一个晚辈一个黄毛丫头更没有说话的分量。不过她在心里倒是很佩服父亲的。在她的心里父亲是一个敢想敢做的真汉子。说句害臊的话,李白云理想中的男人形象应该是父亲这样的。至少有过之而无不及。

    成肯一路跟在后面,半点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只是象征性的知乎着。

    这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村庄呢?这里倒不比城里差多少。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一直通到村口。据说柏油马路是前两三年才铺上的。从前这条路可不是这样的。李白云对这条路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的走了二十多年。从到乡上读初中,再到县里念高中,最后到大城市读大学,她都是沿着这条路走过去的。她对这条路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虽然那个时候破烂不堪。用她的话说,那何止是一条普通的路,那是关于她的理想和前途的黄金大道。她正是踏着这一路风尘走向人生的制高点的。那个时候全是土路,准确点说是石路。因为只要人的脚踩上去的话,硌得生疼。仿佛裸露出来的那些不是石子,而是尖刀。每走一步心都跟着疼上那么一下。与若干年以后的柏油马路比起来,仿如一个是地上一个却在天上。不光这样,随之而来的漫天的尘土弥漫着四周,每当她置身其中都有一种快要窒息了的感觉。但又不得不深吸几下。因为捂着鼻子憋了许久。这就是李白云的印象和记忆。不过现在不同了。柏油马路一口气延伸到村口。李白云是十分满足和惬意的。当然了铺上这么一条柏油马路也是大费周折的。光资金这一个问题就拖了有几年。她听父亲说过,后来还是因为新调来的乡长才落实的。当然了老百姓也洒下了辛苦的汗水。用他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国家出钱了,老百姓就应该出点力吧。还真别说,自从这一条路竣工以后,情况就大不同了。山里的土特产品如今进了城不说,有的还远销了国外,没准地球那边的人们也品味到这山野的美味呢。这些年家乡可以说的上是巨变。不知道啥时候公路上有大车小辆的大批远方的游客造访。原来这里开发了旅游业。真应了那么一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哪一方山水不养育一方人啊。给成肯感受最深的还是那股山野的味道。说实话,对于成肯这样长期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同时又是充满极大兴趣的。这是一种久违的了的味道,是那些远离城市的喧嚣和浮华的山野特有的味道,刚一钻进山里就被这种气味包裹了,为啥要说钻这个字眼呢,因为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一个字能形容的如此恰如其分。唯有钻这一个字境界全出。那字就是画上龙的点睛之笔。那字就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景,那字还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闹字,红楼梦里王熙凤的一夜北风紧的紧子了得。在他看来这里就像一个行动迟缓悠然自得的蜗牛。而他们仿佛正在一点点的钻进蜗牛那充满艺术线条和美感的螺旋似的硬壳里面。到后来就无影无踪了。

    山野的味道要比那些餐桌上的鱼虾新鲜不知道有多少倍,虽然鱼是现吃现杀的。可见这里的味道自然和别处与众不同。随之而来的是那时有时无时强时弱的阵阵山风。那是一股什么样的风呢?成肯可以保证,他这辈子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凉爽清澈。就像那万丈山坳里的一股清泉。不管人有多累多乏,只消喝上那么一小口,整个人就分外精神起来。从头到脚通透个够。成肯情不自禁的吸上一口。这一路上的困乏顿消。整个人轻松无比。怪不得有人这么说,自然可以养人。这回他是笃信不已了。

    说实在话,李白云的家就隐藏在这个巨大的硬壳里面的某个地方。成肯是十分模糊的。更不知道她的家究竟是哪般的光景。在他的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影像。虽然他不十分确信这就是李白云家的模样。但他觉得应该是这个样子。在一个满目青翠的怀抱里,依稀罗列着大小高矮胖瘦不等的瓦房。或青或红,在房子的上空弥漫着或浓或淡或高或低的袅袅炊烟。这里虽然缺少了车水马龙的烦躁,却能听到清脆悦耳的鸟鸣。还有时断时续的鸡鸣狗吠声,这样的画面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见。可此时此刻用不了多大的工夫他就能亲身体验了,想想就能让他兴奋不已。

    老头子临走的时候还是不放心女儿。于是几句不中听的或是顺耳朵的话就从父亲的嘴里溜了出来。

    当然了对女儿的愧意还是占了主要。

    “碧玉,一切顺其自然吧。该让孩子做主就让孩子做主吧。难道你还想让成肯这孩子永远做笼中之鸟井底之蛙么?我觉得是时候放手了。在这件事情上人家成大业做的很对,我还是非常赞同的,当然了有些话你可能不愿意听,就算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出来,因为我是你爸。这是长辈的责任和义务。当然了这事也不是一点缓儿没有,切记凡事都是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过急弄不好会适得其反事倍功半。好好商量,做做他们的工作,但我还是那句话,孩子不能一辈子靠父母的吗,这是我要告诉你的,你好好的琢磨琢磨吧。我得走了。”周墨子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些话是进了周碧玉耳朵里的。对于这位老父亲的话她还是要听从的,毕竟上了年纪,母亲又早早的离他而去。身边又没有亲人照顾陪伴,自然他的这个女儿是心里有愧的。于是硕大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爸,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回家要好好照顾自己。保姆那边你就放心吧,我都交待好了,这人不错的。我们会经常看望您的。祝您一路顺风。”周碧玉泣不成声的道,眼睁睁的看着步履蹒跚的老父亲走向了安检门,她不心疼是假话。可老头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眼下只能这样了,走一步说一步吧。

    听到成大业这番言辞周碧玉陷入了两难境地。一边是无法说服这爷俩,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丈夫。另一方面对李厅长该如何交代呢。毕竟那边等着她的答复呢。也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吧。其实这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自打上次李厅长在成大业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就转为地下了,因为他知道就算攻破不了前门那不还有后院呢么?这也正是男人的软肋和命脉所在。想到这里李全中仿佛看到了成大业正朝自己走来,他在码头早已经翘首企盼望眼欲穿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这个动人心魄的时刻的到来。这也就意味着在他的扑腾范围内还可以往前走上几步。此时这个醉心于官场,已经被铜臭沾染的利欲熏心的家伙竟然露出了无比狰狞恐怖的表情来。

    可还是被一瓢冷水给浇灭了。从头一直凉到脚后跟,而这一瓢水究竟谁给他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