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接过资料：“给我吧，李总有事先走了。”又拍拍副驾，示意她上来，“世界看来真不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她本来没想上车，可关于西藏遇险又有很多疑问，犹豫一秒，终于坐上去：“那天到底谁救了咱们？”

    “部队的直升机。”他将车子驶进车河，歪头瞅了瞅身边的女孩儿，后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嘛，那么大的雪，救援队开车来肯定不成——我醒过来是在酒店里，你当时给救到哪儿去了？”

    “我在你隔壁，不过恢复得比你早，又正有事，先走了。”他似乎叹息，“原来你是海丰的员工！”

    “嗐，“甘小满也感叹，”没想到你是李总的司机。”

    大庆微微侧头，嘴角边漾出无声的笑，精透的目光横过甘小满的脸，和那晚讲笑话的人略有不同：“不如我请你吃晚饭，算咱们脱险后迟来的庆祝。”

    这样的由头，无论如何没有理由拒绝，劫后余生使得两人虽然到今天为止仅仅见面两次，也好似认识多年。甘小满干脆地答应了声好。

    傍晚金色的夕阳从路旁高大的树木间筛下一道道光影，车子无声行驶在路上，仿佛游弋在阳光里的鱼。楼群中的空地上，孩子们在踢球，也有的在荡秋千，生气勃勃。

    大庆带她去吃广东菜。甘小满与彭锐明交往时，两人常出来吃东西，约略知道槟城出名的馆子。这里就是其中一家，门面不大，菜做得地道，向来是老饕的好去处。

    甘小满低声：“喂，你有钱付我现金好了，他家贵得要死。”

    大庆正色：“你不知道这里有个规矩吗？”

    小满发愣：“什么规矩？”

    “凡带美女来吃饭的，都是半折，我琢磨着带你来肯定合算。”

    甘小满切了一声，随他进来。侍者将两人引到安静的一间，进门时甘小满注意门口的名牌——“青莲居”。里面不大，能容四五人坐，如今只有两人，倒也宽绰。侍者将中央挂灯打开，四处立时涌起柔和的明亮，映得壁上仿佛碧玉的光影有如荷叶田田。

    大庆菜点得周到，前菜、汤、主菜、主食、点心，样样不落。甘小满蓦地失神，这感觉很久不曾有过的熟悉。大庆推荐她吃那著名的小排，甘小满捉了一筷尝着，中间隔了太多时间，已经不能再让她欢喜曾经熟悉的味道，只是略略发愣。

    大庆微微抬眼：“我可不常请女生吃饭的。”

    好像他怎么样的大人物，倒让甘小满笑了：“这口气不像司机倒像总裁，这么说我该感到荣幸？”

    她说话间眉头微扬，神情里跳过一丝活泼，水亮的眼睛，暗藏的阴霾一淡，似云层里蓦地射出一缕阳光，整个人都亮丽起来，让大庆心里一赞，这女孩儿原来如此好看。

    甘小满甩甩头开始吃饭。王笑笑常说世上不可辜负的唯有美食，是对的。她真饿了，菜又太好吃，她极中意这顿饭，吃得从容细致又香甜，完全不像他从前理解的难伺候的女子。

    她端详菜品的模样，让他莫名其妙想起小时候养的花猫，皱着鼻子，小心翼翼嗅着食物盘子。遇到好滋味，她秀丽的脸庞上则现出孩子般满足的稚气，在她低头小口喝汤的时候，他陡然生出个念头，想去那乌黑的柔丝上一抚，让他心里咚地吃惊。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吃东西热了的缘故，双颊霞红，透着诱人的润泽，和那天被冷风冻僵的样子判若两人：“谢谢总裁。”她打趣他，笑容纯净明快。

    他给她斟上，又把自己的杯子也斟满，示意她喝一口。

    甘小满连连摆手：“喝酒我可不成。”

    “哦？”他拿过她的杯子，把里面的酒水倒在自己的杯中，然后举起来给她看，只剩了一点。

    “可以吗？”他问。

    甘小满有点溜号，心想我要是说不可以，你自己喝两杯？

    他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哈哈大笑，将杯子递到她手中：“来，干！”仰头喝尽，甘小满只好跟着把杯里的酒喝掉，真的只有一小口。

    他满是笑意，硬朗的脸孔几近柔和：“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这么说着，拿出钢笔在一张便签上刷刷写完。甘小满多年不见人随身带着笔，略觉诧异。他写一手极好的颜体，纸上“蒋庆康”三个字个个力透纸背，这样的字不下功夫练不出来，甘小满不由赞叹：“这么好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