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里有一处墨香斋，那里出售的字画可谓远近闻名。

    这墨香斋的老板也来头不小，据说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声名显赫的宫廷画师，后来因犯错被流放到这偏远小城，以卖画为生，画技传到他这里非但没有任何生疏，甚至比父亲当年还要精湛几分，是以附近的豪门大户，皆以能拥有一份他的亲笔作为荣。

    六月的天气多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便有乌云成倾倒之势将青阳城之上的一片天空罩了个严严实实，雷声滚滚，倾盆大雨说来就来了。

    这一场大雨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未停，时至傍晚，已有几条地势较低的街道积了半人高的雨水。

    穆子言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难以入眠，辗转反侧间忽然听得一阵叩门声。

    门外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浑身衣裳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娇小的身躯上。

    “请问……你是墨香斋的老板穆公子吗？”她怯生生地开口，目光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穆子言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个头比他矮了一截的小姑娘，淡淡“嗯”了一声，“这个月的三幅画已经都卖出去了，姑娘若是要买画，还是下个月再来吧。”

    墨香斋的老板性格温和，却有一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每月只卖三幅画，就算有人出天价来求，也决不多作一幅。

    见他转身取了一把伞给自己，丝毫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那姑娘的眼睛顿时红了。

    “我……我不是来买画的。”她低头紧紧攥着衣角，小声说道:“听闻公子能画出人梦中之景，特来向公子讨教书画之道，希望公子可以收我为徒。”

    穆子言一愣，转而微微一笑：“承蒙姑娘厚爱，只是在下这些年独居惯了，也不想失去这份清净，姑娘请回吧。”说完扫了眼周围渐小的雨雾，兀自关上了门。

    这孩子想必只是一时兴起，等雨一停，必然会知难而退乖乖回家。躺回榻上的穆子言这样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然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看似很快就要停的雨，会断断续续下到了后半夜，更想不到那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女孩，竟然真的就在墨香斋的门前等了一整晚。

    穆子言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上身倚着木门，怀里还紧紧抱着他昨夜塞给她的伞。

    穆子言无奈，只得将受了风寒昏迷中的她抱到了自己的房间，又请来郎中给她诊脉开药方，等到她悠悠转醒，已然是第二天清晨。

    “喝药。”穆子言面无表情地把药碗搁在她面前。

    他这个人第一喜欢清静，第二怕麻烦，想到夜里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几乎整晚未眠，不免有些气苦。

    女孩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乖巧的喝下了药，突然眨着眼睛问：“穆公子，你全名是什么呀？”

    “穆子言。”他本来不想理这个小麻烦鬼的，心却在看到那对灵动的目光时蓦地软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

    “我叫灵悉。”她笑眯眯地说。

    穆子言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淡淡道：“我要出门了。你既然醒了就快点回家，我说了我不收徒弟。”

    “你要去哪儿？”灵悉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话。

    “和你没关系，赶紧回家就是了。”

    穆子言原本是看天色还早，打算散散步而已，在集市逛了一圈，正巧遇上官府贴告示，他身材修长，眼力又好，隔着人群便远远看见了那告示上的内容。

    原来是当今圣上的小女儿紫玉公主前几个月离宫出走了，亲卫队日夜搜寻未果，是以寻人的告示已经散布到了这离京都甚远的青阳城。

    告示上的画像，赫然便是那灵悉！

    穆子言神色一凛，二话不说便向墨香斋跑去。

    如他所愿，灵悉果然还没有走。

    看到她，穆子言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依然装作不耐烦，问她怎么还没走。

    “我一定要公子收我为徒。”灵悉嘿嘿笑着，一张俏脸凑到他眼前。

    穆子言的心没由来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