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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涉

    泰和三年,仲夏。

    问罪扶荷的诏书层层下达,告示天下。

    诏曰:“谕扶荷。尔乃重臣,悖逆不法,伪守臣节,植党营私,作威作福,如此辜恩负德,枉费皇恩浩荡。私下敛财聚富,亏空国库,置天下布衣于不顾。通权势之便,利一己之私,背德忘道,有违礼法。朕统御万方,赏罚分明,念尔昔日战功,令尔自裁,全尔颜面。家财上归国库,覆尔全族,以示惩戒。于兮。”

    诏书一下,举国哗然,但唯一公开为扶荷叫屈的,竟是亲手写下这份判词的人。

    南瑭惠帝越,作此书时曾泣涕涟涟地对左右侍人说:“左丞大人罪不至此啊,南瑭国祚危矣。”

    然他自己都朝不保夕,此番控诉自然也如石沉大海,回声皆无。

    扶荷虽不至于陷于墙倒众人推的处境,却也算得上树倒猢狲散。

    他有先见之明,诏书未下之前便在绸缪。

    扶府人声渐去,越发空旷,唯有扶隰对他寸步不离。

    扶荷躺在床上,扶隰就为他端茶递水,添被加衣,三餐更是亲力亲为。

    夜阑人静,扶隰无事就掌烛、撑脑,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扶荷见她如此痴迷,不禁哑然失笑。

    他道:“你日日这样盯着本丞,是怕本丞跑了不成?”

    扶隰就站起来,垂着脑袋乖巧道:“二哥不喜我不看便是。我并非怕二哥跑掉,以二哥如今的身体,跑起来还不如我呢。”

    扶荷想与她斗趣,遂从锦被里撑起身子,白色中衣大开,肌肤半露。

    扶隰大胆上前为他掩住,匆忙道:“这样半遮半掩虽然别有风骨,但实在伤身,二哥勿学。”

    扶荷内心哭笑不得,他道:“谁教你这是别有风骨?”

    扶隰坐到床边,来回晃着腿脚。

    她脑袋微侧,漫不经心道:“随处都可听来啊。”

    “侍人们背地里总这样说。每次我一出现,他们就闭口不言了。然只要我做出无知的姿态,他们就会以自以为很低的声音接着窃窃私语,其实我都听的一清二楚。”

    扶隰骄傲道:“所以收获颇丰。”

    扶荷发不饰物,随意披散,脸带病容,眉目微显倦怠,不似平日威严,却格外好看。

    扶隰怔怔道:“人们总言,将死之人在回光返照时会令人耳目一新,二哥即是如此。”

    她自小无亲无友,无人引导,更不曾体会过亲近者离世时的苦楚难过,谈起生死总是很淡漠自如。

    若是平日,扶荷自会好好教导她,但他今日只是轻斥道:“勿要乱用新词。”

    “本丞还没病入膏肓呢,就让你咒的无几日可活了。”

    扶隰将半个身子转过来对着他,两只小手揪着被子,注视着他,认真道:“我无意冒犯二哥,只是惋惜。二哥如此秀色可餐,俊美无俦,若是二哥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这么好看的人了。”

    扶荷心中泛起不忍,又觉得她话语可笑,宠溺地重复道:“秀色可餐。”

    “男女不分。”

    扶隰闻言诧异,她道:“我何曾不分男女?”

    扶荷不与她对答,也认真看了她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