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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玉箫声


    因着古维镛的回来,古府里除了零星小筑外,处处喜气洋洋,周夫人等都是欢喜之极,晚上还开了家宴,请了戏子在园子里唱戏,夜里还能听到喜庆的丝竹之声,点缀得古府与平日很是不同。

    与前院的热闹相比,古雅的零星小筑就显得格外冷清寂寥。

    古维镛说过他不愿意再看到古雅,所以就算是古维镛回来了,古雅的生活还是这样寂静。她不能去参加家宴,更不能出现在古维镛面前,她能做的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零星小筑,守着这幽静典雅的小居,继续过着这安静的生活。

    偏偏这天又是九号,说起来,若是三年前,想必到了这个时辰,师父就来古府里接她,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教她她想学的东西。

    桌上的一灯如豆,外面是一片冷寂的月光。古雅本是在看《庄子》,可是总是看不进去,也不知为何,心中异样的浮燥。府里人人皆欢喜,她却独独寂寞。

    说起来她也已习惯了。此时她将丫环晓秋遣去了,晓秋虽是胆小沉默,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这样热闹的日子让她陪着古雅呆在零星小筑,可别闷坏她了。

    余光无意中瞥见摆放在案上的桐木琴,思绪纷飞,忆及许多年前师父将她带到一处木屋里,桌上便是摆了一架焦尾桐琴,师父说过:“乐律十二律,是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瑶琴七弦,有宫、商、角、微、羽五音,一弦为黄钟,三弦为宫调。五调为慢角、清商、宫调、慢宫、及蕤宾调……”

    古雅再也无心看书,从桌边站了起来,走到那架桐木琴前,伸手轻轻一拔那冰凉坚韧的琴弦,一声清脆的琴音打破了零星小筑的寂静。

    “琴为书室中雅乐。雅儿,以你的性子学琴是再好不过了。”这温和儒雅的声音仿佛又响在了古雅的耳边,师父所说过的话,每一句每一句总是让她记得那样深切,仍时光荏苒,总也忘不了。

    古雅架好了琴,坐在琴桌前伸手轻轻抚了抚那丝丝凉凉的七弦,心下泛起一阵温柔,素手轻扬,温雅婉转的琴音流散而出,音调甚是清切。

    往事如水般涌入脑海里,曾几何时,师父也是坐在琴前,雪白的衣角垂在椅子,他伸出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流畅自如地抚着一架焦尾桐琴,师父的琴声清淡高远,正如师父他的人一样,永远那样深不可测,却又深深地吸引着别人。

    琴音随着古雅的思绪泛着一股绵绵的暖意,恰似那暖洋洋的水悠悠地流淌。突然,一阵清幽的箫声自远处隐隐飘来,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有意无意地合着古雅的琴声。古雅吃了一惊,还道是错觉,可是箫声不断传来,那样的真实贴切,令人不得不相信。

    然而这里怎么会有箫声?古雅凝视一听,这声音似是出自府外,零星小筑本就处于古府最僻静的西北角,能听到外面的萧声也不足为奇。

    古雅正自惊疑未定,那箫声渐低,却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古雅心里一动,忽然想起师父也曾与自己琴箫合奏过,一阵暖意流过心头,纤指游移于琴弦之上,将琴音转向高亢,主动喝着这飘来的箫声,那吹箫之人也在配着古雅的琴声,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洞箫清幽连绵,很是和谐动人。

    弹到最后,琴声只是玎玎??的伴奏,但箫声却愈来愈高。古雅微微一笑,忽然琴声“铮”地一阵疾响,然后声音立止,琴声停后,箫音亦止。古雅会心而笑,虽不知吹箫是为何人,然而在这曲合奏之中,却让她心里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她从凳子上立起,度步至门前,犹豫了一会,终是推门而出,外面是一片清幽幽的月光。因为零星小筑处于古府最为僻静的西北角落里,兼之今晚的人多在前院伺候,所以这里反倒显得异常安静了。

    树梢上挂着一枚弯弯的月牙儿,地面宛如铺了一层白霜素洁亮丽,古雅不觉走出了零星小筑,就在近处的园子里走了走,这园子异常地安静,放眼瞧去并无一人,走了一小会,隐隐约约听到前边的戏曲声传来。

    想必古府的其他人还在那儿开着家宴吧?

    古雅犹豫了一会,终是停了步子,转身缓缓走回零星小筑。

    古维镛回来的日子里,古雅基本要保证一件事情——不能出现在古维镛面前。

    然而她又怎知古维锋在哪里?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乖乖地呆在零星小筑,古维镛是不可能来零星小筑的,她只要不出去,就可以不必见到古维镛了。

    古雅走了几步,心里像是记挂着什么,不免停了步子,不自觉地回头一望,只见木扶苏,月影寂寂,隐约可闻到淡淡的香,听到几声虫子的鸣叫,除此之外再无人声,更无人影,古雅出神地看了一会,终是转身走了回去。

    虽说不知吹箫之为何人,不过若是有缘,自会相逢。思及此处,古雅心里也感觉宽慰,遂回了零星小筑。